吴登平是吴忧父亲的名字。
世纪初,香柏村或者说整个N县都很穷,在地里刨食,一年到头也就只够一家人勉强混饱肚皮,留不下几个钱。吴忧没满一岁的时候,吴登平听说在沿海地区打工能挣钱,收拾两件衣服就扔下老父母,新婚一年的妻子和不满一岁的儿子外出务工去了。
一出去就是十九年,除了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能不时收到他寄回来的信和钱,后面再没有了半点消息。
吴忧两岁的时候,母亲郭欣实在无法忍受,也趁着一个夜晚悄悄走了。只留下吴忧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吴忧初二那一年,两位老人也因为长期的辛苦劳作油尽灯枯,相继去世了,吴忧也就成了这世上的孤家寡人。
吴忧还有个亲生的伯父,但在吴登平和郭欣结婚的时候就分家出去过了,本来就觉得父母偏心,什么东西都留给了吴登平,吴登平和郭欣相继离开之后,也不管两位老人的死活,更不要说吴忧。
至于郭欣的娘家,因为吴登平和郭欣的事情,也和吴家闹得相当不愉快,外公外婆和三个舅舅权当没有吴忧这个外孙、外甥。
吴忧为什么和二伯、二伯娘亲近,只因为两位虽然血缘关系已经相当远了,却依旧照顾着两位老人和幼侄。
虽然一样在贫困线上挣扎,有点什么东西总不会忘了吴忧的份,能帮衬的时候也是不遗余力地帮衬。
至于吴忧说自己有钱了,二伯一下就想到了吴登平,只是因为听同乡出去务工的人说,吴登平现在发达了,在沿海地区当了大老板,资产上亿。是真是假,没人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回来或是让人带信回来过,只不过乡人道听途说罢了。
如果说小时候吴忧还有去找父母的想法的话,那在两位老人去世之后,再没有半点这样的念头了。
追求更好的生活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利,小时候不懂,心里有怨气。但知道生活艰辛之后,吴忧也就不再怪父母在自己年幼的时候离开,但父母离世也不回来看一眼,实在不当人子。
两位老人离开了,现在他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至于吴登平和郭欣,吴忧感谢他们给了自己的生命,但不会去打听他们的消息,更不会去找他们。不管能否有机会再见面,大家当作陌生人就好,人家不想认他,他也不想打扰人家现在的生活。
听到吴忧的回答,二伯和二伯娘一时默然,杨彬和吴涵等人也意识到老板的家庭关系比较复杂,不敢开口。
一阵沉默之后,二伯问道:“那你现在?”
吴忧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我呢,在江城救了一个老人,老人家也没个子孙,去世了之后,把遗产都留给我了。”
吴忧自己都觉得实在太扯了,但也比游戏变现的事实更容易让人接受。杨彬等人不明就里,也不像王元丰等人是游戏的亲历者,反倒觉得他这个解释有几分可信。唯一的破绽就在于,吴忧口中那位虚构的老人不存在,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也找不到地方去求证。
至于二伯和二伯娘,完全认为吴忧这是在扯,脸上写满了怀疑。
吴忧拿出手机,找出华盛集团的资料:“二伯,二伯娘,你们看,这是我继承的公司的资料,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和照片。”
两位长辈仔细看了看,果然,上面的法人和股东资料上面都有吴忧的名字和照片,这些手续都是在吴忧到达江城的时候,游戏给完成变更的。完全是真实有效的信息,经得起任何的检验和审查。
事实就在眼前,即便再扯,也由不得两位长辈不信。
二伯拍着吴忧的肩膀:“那就好,那就好。吴忧啊,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吴忧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虽说自家时不时的也帮衬一些,可自己也有老人和儿女要养,又能帮上多大的忙呢?如今苦尽甘来,不能不让他欣慰。
“幺儿,这都是真的?那你现在有多少钱啊?”
二伯娘没读过书,也就是能写自己名字的程度,说话也是直来直去。
“二伯娘,具体有好多钱,我自己也不清楚,反正有很多很多就是了。”吴忧推着二伯娘的肩膀进了门,指着那些礼物说道,“现在,这些东西你能收下了吧?”
“你现在发达了,还能想到我们,二伯娘很高兴!这些东西既然是你孝敬我们的,那我就收下了。”二伯娘喜极而泣。
帮着拉扯吴忧,只是出于本心,也没图他回报。但孩子如今发达了,能想着孝敬自己,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这算什么孝敬?我还想把你们都接到江城去,以后也好好享享福。”吴忧一个八尺男儿,眼眶微红,语带哭腔,“我知道,你们从小把我当亲儿子看,我姐和我哥有的,我也一样都有。以前我没钱,没好意思说大话,现在我有能力了,把您二老接到江城去,给你们养老,好不好?”
小时候不懂事,只知道二伯和二伯娘对自己好,爷奶临终的时候,也让吴忧记着两位的恩情。
有句话说,生而未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二伯一家的恩情,比之未生而养又差到哪里去了呢?
二伯娘流着泪:“幺儿,我们就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二伯给打断了:“好,那等给你爷奶修完坟,我们和你一起去江城看看。”
“好!”
“那你先去把你那屋收拾收拾,趁着太阳好,把被子什么的拿出来晒一晒,晚上好睡。我们煮上饭,一会儿过来吃饭。”
二伯家也只是个小二层,不把吴忧那边收拾出来,晚上还真住不下这么多人。
待吴忧等人出门,二伯娘问道:“孩子说接我们到江城去,那是人家孩子有心,你怎么还答应了?”
二伯一瞪眼:“你懂什么?吴忧这变化来得太快了,不过去看看我不放心。”
虽然不觉得吴忧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可如果不亲眼看看的话,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
看着陈旧的老房子,吴忧开口问道:“涵哥,身上有烟没有,给我一支。”
吴涵掏出烟,帮着吴忧点燃。
“咳咳咳······”
吴忧不会抽烟,也就是不懂事的时候和堂哥一起偷偷抽过,也只是把烟吸到嘴里,还觉得呛人,就给灭了。猛然一口进了肺里,一下呛咳起来。
杨彬上前,帮着吴忧拍着背,担心道:“吴总,你没事儿吧?”
吴忧直起身子,摆了摆手,勉强回了个笑容:“没事儿。”
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把烟扔地上踩灭了,对众人笑着说道:“走吧,进去收拾收拾,估计灰尘有点多,不好好收拾一下,晚上可没有地方睡。”
众人没回话,也笑不出来,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强装笑颜。
大家都以为,华盛集团的掌控者,应该是从小锦衣玉食的,直到到了他的家,才知道这位吴总小时候,也是一个可怜人。
吴忧找出钥匙开了门,比想象中要好一些。暑假的时候才收拾过,吴忧去江城之后,二伯娘得了空也会过来帮着看一看,长久没住人,多少有点霉味和灰尘,但还可以接受。
大家一起动手,把打包好的被褥什么的拿出来,拿到院坝里晒着,又找到几块抹布,把房间里的灰尘什么都给擦一擦。
在爷爷奶奶的卧室里,吴忧找到几张照片。有他小时候的,也有两位老人的,还有一张吴登平和郭欣的结婚照,一张吴忧还在襁褓之中的全家福。没有塑封,照片都有些泛黄了,但保存得很好,上面的人像还很清晰。
吴忧一张张看过,把两位老人和自己的照片收好,准备带到江城去,至于有吴登平和郭欣的照片,还是让它继续留在这座老房子里就好了,大家还是继续当陌路人就好。
等把房子收拾好,太阳也快下山了,众人把被褥收进来,铺好床铺,到二伯家去吃饭。
因为吴忧回来得突然,二伯和二伯娘也就没有准备什么菜。端上桌的,一份腊肉、一锅鸡汤,还有两个农家小菜。
不比在江城吃的,但吴忧却尝出了久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