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尻马猴？你屁股是红的么？来，抬起来给我瞧瞧！别……别……别过来！别咬！我开玩笑的……”和尚慌忙摆手连退了几步。
赤尻马猴闭上嘴收起了锋利的獠牙，盯着和尚。
“看我干嘛？！”
“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么？”
“哦，这里是花果山对吧？”
赤尻马猴点了点头。
“我吧，有一个徒儿，也是一只古怪的猴子，他还说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你说他有没有骗我？”
“骗你的吧，这世间只有一只猴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就花果山水帘洞齐天大圣美猴王孙悟空！”
“对！就是他！”和尚一拍大腿道。
“胡说！我们大王已经……”赤尻马猴说着低下了头，火光照亮了他黑糊糊的面颊。
“你们大王怎么了？”和尚问。
“……天宫一战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但是我相信他没死……”
“他是没死，后来跟我去取经了。”和尚说。
“那他不可能不回来……”
“他才不会记得这破山呢！”
“不可能！你凭什么这么说？！”赤尻马猴的脸突然变得狰狞。
“这猴子变痴呆了，傻傻的哪像是什么齐天大圣？”
“……”
“你在想什么？”
“你说的那猴子不是跟你去取经了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赤尻马猴问。
“嗯……后来他跑了。”和尚漫不经心地说，“所以……我是来找他的……”
“我大概能明白他为何要跑。”
“你少来！”
“……”赤尻马猴没有说话。
沉默让和尚的表情开始变得沉重，他转过脸面向火光，火红的光使气氛变得严肃。
“我遇到猴子的那天，那时他还被压在大山底下，他的眼神里还充满了癫狂不羁，有时候我想，他愿意跟着我也不过是为了报答我的滴水之恩而已。但是自从他戴上紧箍的那天起，他就开始变得奇怪，不见了癫狂，只剩下了迷离，他错然的望着天边，我知道那里有他追求的东西，只是在西天，到了西天后所有的一切就将全部陨灭，没了情感，消了欲念，那时候猴子就真的不再是猴子，所谓西天也不过是诸神的游戏，要是如此我为何要去西天，只为几部破经书么？不应该是这样……那时起我就一直想往回走……”
和尚说这话的时候，化鲤用淡淡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沁入心脾。
“你为什么要找他？”赤尻马猴问。
“……取下他的箍……”和尚说。
赤尻马猴突然站了起来。
“跟我来……”他对和尚说。
“去哪儿？”和尚问。
“跟我来，放心，不会吃了你的。”
……
“噗！噗！”
“你少出点声行不行啊。”
“都是泥土啊混蛋，你可没说我们要钻地洞啊！”
“快到了。”
“快你妹啊！我们已经爬了半个时辰了吧！”
“哪有那么久，喏，到了！”
前面一片黑暗，但能感受到一片空旷，黑暗中闪烁着好几对血红的目光。
这惊悚的感觉让和尚打了一哆嗦，他速度打了一个响指，“太黑了，小化，点个火。”
嘶——一丝青光在化鲤手指上升起，这光是温柔的，点亮了四周。
好几具灰瘦的骨骸，只有眼睛里光还提示他们还是活物。
“怪猴子？你确定他们不会吃我？”和尚问道。
“大概不会吧。”
“大概是什么意思啊喂！”
“好啦好啦，绝对不会，满意了吧？！躲在一个姑娘身后你丢不丢人啊？！”
“咳咳！”和尚咳了几声从化鲤身后钻了出来。
骨骸的上下颚“咔吧咔吧”打起了架，围着和尚爬了过来，同时伸出了怪异的爪子。
“喂！把你们的爪子缩回去！喂！我的鞋……”和尚抓着化鲤的袖子大喊。
“你们看到了吧，这和尚酸得很，吃了一定会把隔夜饭吐出来的，连我都不想吃，要不要吃他你们自己决定吧。”赤尻马猴说。
摸在和尚胸前的爪子停顿了一下，骨骸想了一下，还是把爪子缩了回去。
“……你看你吓到他了，我们只吃飞禽走兽，不吃人……”另一具骨骸说。
“真……真的？”和尚松开化鲤的大腿，哆哆嗦嗦地说。
“人怎么说也是从猴子进化而来的，我们一般不吃人。”赤尻马猴说。
“谁说认识从猴子进化来的？！”
“不是就吃了你。”
“是！当然是！谁敢说不是我就跟谁急！”
……
以化鲤为中心，光圈散布到了整个地窟。那些瘦弱的只剩下骨骸的生物向着这光源逐渐爬了过来。
夷族——五百年之前他们是在花果山游玩的猴子，但是现在天宫的神仙是这么称呼他们的，不属于土地上的生灵，也不属于妖魔。这片被世人遗忘的土地，连神仙也懒得管。
“你们居然在这地下不吃不喝生存了五百年？！”和尚惊讶道，“不吃不喝也就算了，你们居然还不敢爬上土地，连神仙都放弃你们了啊，太废了啊你们！连我都为你们感到难为情啊！”
“唉唉唉……”和尚接连着摇头。
“也不是完全不出去啊，有活物误入，我们还是会爬出去看看的。”赤尻马猴说。
“唉，做妖做到这份上……”
“我们不是妖啊！”有夷人插话。
“那你们说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夷人低下了头。
“那几个破神仙不把你们划入妖族，你们就不把自己当做妖，太没出息了啊你们！换我早就一头撞死了啊！”
“能撞死我也撞死了啊！”赤尻马猴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可就是撞不死啊你看！”
和尚接二连三地摇头，“我原以为我的那几个徒儿已经够失败了，没想到你们比他们还要失败，真是……唉！”
“喂喂喂，你说够了吧，我带你来不是听你数落我们的……”赤尻马猴说着站了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跟我来。”
“啊？又要钻地洞啊！”和尚极不情愿地说。
“别抱怨了，快跟上！”
又沿着黑漆漆的隧道爬行。
“你们这里还真是一个蚂蚁窟啊，喂！你爬慢点，进化长手长脚了不起啊！嗷！踹我干嘛？！”
“因为你话多！”
“小化，灯灯灯！再亮点，嗯，可以了。”
“……”
“哎哟我爬不动了，休息一会儿吧！”
“……”
“喂你们慢点啊！等等我啊！”
“……”
“怎么还没到啊！”
“……”
灰头土脸的和尚终于从地洞爬了出来。
“这里又是哪儿？”和尚问。
黯淡的光芒中可以看到各种废墟残骸，这里不是个地窟，而是个石洞。
“看到那几个字了么？”赤尻马猴指了指倒在地上石碑说。
“灰乎乎的谁看得清啊？！小化，调光！啊！太闪了，我的眼睛！行了行了……水……水……水帘洞啊！”
“五百多年前这里就是水帘洞，美猴王居住的地方，你看那里……”赤尻马猴指了指前面的碎石堆，“那里本来是个出口，可是现在……”
“……现在连伙伴们的骨骸都已化为灰烬……”赤尻马猴踩着碎石堆，“欸？和尚……跑哪儿去了？”
破洞深处有一把石座，和尚就坐在上面。
“怎么这洞都破成这样了，这石座倒是挺新的？”
“臭和尚你给我下来，这可不是你随便就能乱坐的！”赤尻马猴气愤地喊。
“你既然愿意把我带到这里，应该料想会发生这种事情才对，嗯这位子挺宽敞的。”和尚的屁股在石座上挪来挪去。
赤尻马猴张牙舞爪爬了过去，一手捏住和尚的脸，“你这和尚！真是惹人讨厌！”
“嗯……我的徒儿也都是这么说的。”和尚揉着脸说，从石座上滚了下来。
赤尻马猴的尾巴缠着和尚的脚跟。
“别！别！够了够了！别捏！再捏……再捏我就……靠！你有没有洗手啊，怎么好像有东西在我脸上爬，都是细菌啊混蛋！好了好了……我错了……猴哥哥我再也不敢了……”
赤尻马猴这才松开手，拍了拍手掌，“我依然坚信这一天会到来，他会驾着耀眼的云彩，身披红光，重新坐到这石座之上，光明一定会再次降临花果山……我相信……”
“……所以说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啊……”地洞深处传出一个声音，一个夷人爬了出来，“……这个人你已经念叨了几百年了，他到底是谁啊？”
赤尻马猴背过身，没有理睬他的话语。
“你又来了，这石座你都擦了多久了，也不见你坐，也不让我们坐，还是别擦了吧，他啊……他不会回来了……他早就把这里忘了……”夷人说。
赤尻马猴细心地弹掉石座上的最后一粒灰尘，这才回过身。
“不，他会回来的。”他说。
“所以你说的那个他到底是谁啊？唉……他早就……”
“够了，别说了！别骗自己了！难道你不是这么相信的么？！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你既然不相信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赤尻马猴对着这夷人怒目而视。
“唉，他不会来了，不会了，不会了，这里已经容不下他了……唉……唉……”夷人说着又爬回了地洞。
“该死的！”赤尻马猴忿忿道，转而把脸面向和尚，瞳仁在他眼中扩张，露出青光，他狠狠抓住和尚的肩膀。
“干……干嘛？不是说了不吃人么？”
“你见过他对不对？！你所说的孙悟空就是我们的王对吧？！”
“……”
“如果你见到了他就请你把我的话带给他！”
“……”
“这里！花果山水帘洞！这里！美猴王左使者——赤尻马猴，一直都会等待他的回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