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尘躺在玄英洞里奄奄一息。
“生与死的隔阂是什么,我开始有点明白了。”避寒说。
避尘说他离开村落后就绕到了山的另一面,无意间他又发现自己在往山上走,他拨开了密集的树杈,跨过灌木,随着渐渐前进的步子,他想起来了,这时他们小时候来过的地方,他们在这山上度过了无数个寒暑春秋,山上的景色都尘封在记忆之中。
不知不觉他加快了步伐,山的这一边连接着另一边,只是这里布满了荆棘,丛林密布。而另一边由于村民的长期来往,路况要平顺许多,但是他们始终是相连的。多久了呢,他们一直居住在山的另一边,而忘了这山还有另外一边。
多久了呢,他们在无尽的年光里沉醉不醒,却忘了那段短暂的曾经,在他们还没有成精之前,一切依然像是刚出生的模样,他们在山林间肆意徜徉。只是时间把这些情感都抹去了,抹掉了所有痛快与不快……
避尘登上了山顶,拨开了荆棘丛,看到了一个洞口。山的这一边连接着另一边,这洞口连接着另一个出口。
他摸进洞口,洞内黑漆漆一片,他摸着黑往里走,走着走着却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看到了从石缝中透进来的细光,另一个出口已经被碎石掩埋了。
他脑子一热,洞口外面是哪里,他想知道。
“嘭”的一声,他撞在了石块上,洞内震了一下落下几颗灰尘,他继续撞。但是他没想到这洞内还蜷缩着另一只魔物,他把他吵醒了……
“谁在那里?!”他睁开了血红的双眼。
……
避尘虚弱地闭上了双眼。
“巨灵,把你的小药丸拿出来吧!”我拍了拍巨灵的肩膀说。
“啊?!我自己还没吃呢!”巨灵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
“我又活过来啦!”避尘大喊一声跳了起来,“哇靠!你们身上好脏啊!欸?你们别走啊!”
……
“老伯,不如我帮你们搬了这座山吧。”巨灵对村长老伯说。
村长老伯眯起眼睛思索,“你帮我们搬了那我们不就没事做了?!”
“奇怪啊老伯,难道你们的目的不是搬了这座山吗?”巨灵问。
“孩子,你还年轻,你不懂。”村长老伯说。
“可是我不年轻啊,我真的不年轻啊!”巨灵说。
“呵呵,你走吧,不用帮我们的忙了,年轻人就应该去远一点的地方。”村长老伯说。
“相信我,我真的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巨灵说。
“呵呵,我看出来了,您是位神祇。”村长老伯说。
“啊哈哈……”巨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还要……上……上去交差呢。”
“嗯……”村长老头眯起了眼睛又回到了工地中。
我想起了那些孩子们离开的那夜。
我被一阵尿意冲醒了大脑,眯开眼睛看到他们接二连三地爬出草铺。
“上个厕所都要喊人你也太没用了吧。……怎么都起来了?真是太没用了……”青年A轻声说,手紧紧抓着青年B的衣角。
“嗷!你怎么突然停了?”青年A撞上了青年B的后背。
“嘘——”青年B指了指前面。
前面有个背影正对着草丛撒尿。
“村长也在这里,溜……”青年B轻声说。
几个人转身。
“臭小子们你们半夜出来干嘛?”村长收好裤子发现了他们,“别跑你们!”
村长上前一把抓住青年A,“跑什么啊你们?!”
“放开我臭老头!”青年A挣开道。
“反了你们!”村长望着匆匆逃跑的青少年们喊道,“有种你们就别回来了!”
“不回就不回!谁稀罕?!”
“好好!滚远点!滚得越远越好!别再回来了!——”
村长气呼呼地看着出走的年轻人。
“他们真的走了诶。”我说。
“好像是真的走了,走了好走了好。”村长道。
“难道老伯你是故意赶他们走的?”我问。
“你是这么想的么?走吧走吧,反正这里也留不住他们,睡觉去喽。”村长说着走开了。
……
说到底,人类总是会做出一些奇怪的抉择。这些抉择超出妖怪的理解之外,妖怪在无尽的时光中最后只会剩下一个孤独的自我,这样的自我分不清善恶是非,只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但是人类不一样,人类会做一些与他们的想法不同的选择,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岁月的长河流过了,他们无比清楚地看到自己衰老,任凭做什么也阻止不了增长的皱纹,他们承受着这痛苦也沉浸在这痛苦中,不可自拔……
又要启程了。
……
小钻风一边走一边吹着口哨,心情看上去很是愉悦。
“什么事啊,那么开心?”我问。
“我会吹口哨了诶,这件事难道不值得开心嘛?!”小钻风说。
“那真是恭喜你了呢。”我说,“不妙,前面有个要饭的!”
一个戴斗笠的身影拦在路中间。
“绕道!”
“不行,他跟过来了!”
“跑!”
“好了,应该甩掉他了吧,什么?!他还跟着?!”
“不行了!他跑好快啊!”
“哎呦跑不动了,歇歇吧……”
我们停下,喘着粗气。
“你真是太执着了。”我表扬道,“但可惜,我们没钱,也没吃的。”
戴斗笠的男子转过头看了猪一眼,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
猪:“喂!看我干嘛?!”
“这猪不是用来吃的。”我说,“他是我们很重要的……呃……猪。”
“没想到你们比我还穷啊,真是穷酸!”戴斗笠的男子说。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你一个要饭的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小白说。
“切~”
这贱贱的声音好像是……
唰!
“啊!还我的帽子啊!”男子高喊。
“师傅?!”我惊讶道。
“呃……认错人了!”男子一把抢回我手里的斗笠一溜烟跑了。
“抓住他!——”小白大吼一声,率先冲了上去。
“话说回来你师傅真的跑得好快啊!”小钻风喘着粗气说。
“没理由,我师傅三项无能啊!”我说,“没道德,没智力,没体力啊!马!等等我!”
秃驴终于跑累了,倒在路边气喘吁吁。
“你们……你们真的认错人了……”秃驴说。
“那你是谁?秃驴还有兄弟么?”我说。
秃驴用手遮住脸,又把手放下,变成了一张花猫脸,“我只是一只会变相的妖怪而已……”
“难道你把秃驴吃了?!”
“没有啊,一个和尚有什么好吃的?我只是看到他经常拦到马路中间明目张胆地化缘,觉得这招挺好用的,就想试试罢了。”花猫脸说。
“你是什么时候见到那和尚的?”小白问。
“不记得了,有一段时间了。”花猫脸说。
“那和尚后来朝哪儿走了?”小白问。
花猫脸用手指了指东方,“大概是朝那个方向走了。”
……
我们进入了一个山岭,小钻风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了脚步。
“小钻风,你怎么不走了?”我问。
“这里是……”
“你来过这里?”我问。
“这里是狮驼岭啊……”小钻风说。
“那真是太好了,你终于可以见到你那十八岁的老母和八十岁的孩儿了。”我说。
“别,我们大王可厉害了,我们还是换条路走吧。”小钻风说。
“不换!”小白果断地说,“据说你们大王来头不笑,我看和尚八成就是被他藏起来了!”
“不一定,我们大王可没那个恶趣味……”小钻风说,“嗷!踢我干嘛?!”
“带路!”小白说。
“这个……”
嘭!啪!一坨东西掉在我们眼前。
“咦?!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我说。
“好像是只鸟……”小白说,“好像昏过去了……”
“咕~”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叫了。
我们在原地搭起了火堆,大鸟被我们绑在木桩上。
“呃……那个……”小钻风的表情看上去很奇怪,总是犹犹豫豫地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呃……难道你们是想烤了他吗?”小钻风问。
“这不明摆着的嘛?!”我说,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
“可是他……”小钻风结巴道,“他……他……他……他好像是我们大王诶……”
“什么?!”我们几只魔物大惊,“你大王也太弱了吧!”
我不信,捡起一根树枝蹲到木桩前。
“我戳……我戳……我戳……”
“嘿嘿——呵——呵呵呵——别闹!讨厌!”大鸟被挠醒了,睁开了眼睛。
“嘿嘿……”
“嘿嘿……”
“嘿你个头啊,你难道没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境遇嘛?!”我说。
“境遇?什么境遇?哇!我怎么被绑住了?!”他终于察觉了。
“你这只大笨鸟!”
“鸟?鸟在哪儿?”
“你!”
“我?我才不是鸟呢!鹏懂吗?!鹏!绑着我干嘛?放了我!”这只自称“鹏”的大鸟说。
“有本事你自己挣脱啊啦啦啦!”我做鬼脸道。
“可恶,你们走着瞧,要是被我大哥发现了有你们好看的!”大鸟生气地扭过头,一扭头便发现了小钻风,“欸?小钻风!你不是出去打工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快!给我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