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勇士，朕先去换件衣服。”国王说，“呃……”
但是周围都是废墟。
“河童，能先停止喷水了么？”猪说。
“哦，不好意思……”我把我胃里的水全部倾倒出来，等我回过头时，看到玉兔和小白也把他们的外套脱了。
“没那么恶心吧？！”我说。
“怪不得这雨水会是黏黏的。”小钻风拧着衣角说。
局部雨基本把这一带的火灾扑灭了，消防战士从前线退到幕后，宫殿的重建计划正在积极地实行，在国王的领导下人民安居乐业，幸福又安康。
国王，皇后，公主从此以后过上了幸福的……
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些小细节待处理。
酒楼。
国王微服私访请了我们一顿大餐。
“丫的！我的猪蹄！”
“你一头猪吃什么猪蹄？！”
“黑熊还在啃熊掌呢！”
同时黑熊看向玉兔。
“看什么看！我吃的是萝卜！”
“咳咳，各位勇者请先安静一下，那个……河童勇士，先把你手中的凤爪放下吧，这次多亏了各位勇士破碎了魔教的阴谋，朕的王国才免于这次大灾，原本朕是打算好好犒赏各位勇者的，本来准备了一些金银珠宝、宝贝奇珍……”
奇珍异兽们瞪大了水汪汪的双眼。
“……但是考虑到各位勇者都是清心寡欲的世外高人，朕做这些事反而是贬低了各位，想想还是罢了吧。这次离别朕还是想好好地请各位大吃一顿……嗯……各位勇者不必流泪，朕也会想你们的……咳咳……即便有化悲哀为食量这样的说法，各位勇者也不必如此狼吞虎咽，慢慢来，想吃什么尽量点，不必客气……嗯……当然不必如此着急，咦？！那么快就吃完了？！咦？！朕的鸡腿呢？！”
半个时辰后。
“请问各位勇者吃饱了吗？朕这次出行并不打算多做逗留，当然也没带那么多银子……所以……”
“小二！来个香蕉船！”
“嗯……饭后甜点，快吃完了对吧……”
“小二！黑椒牛排七分熟！”
“……”
又半个时辰后。
“小……小二……再来个……”
“可以了小钻风，再吃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那……能打包么？”
“对不起客官，本店不提供打包。”小二说。
“哦……欸？公主你去哪儿？”
公主起身，向窗台方向走去。
阳光洒在她脸上，清澈而又朦胧。
“皇后，你也见过这样的景色么？”公主突然问道。
皇后放下手中的凤爪，抿了一口酒，可能她从来没想到公主会主动跟她说话，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
“本宫……啊不……我出生的街道位于这酒楼的西北方，那时候的每天我从河的这一头摇到另一头，太阳也跟着我从这一头晃倒另一头，只是捕到的鱼永远只有那么几条，鹳落在船头盯着那夕阳不断往下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样的景色未曾改变。看尽了珠宝，食尽了山珍，依然无法让我忘怀那样的光景。”
“而我的母后生在宫殿，死在宫殿，她至死都不曾见过如此的景色。”公主说，“我也不喜欢那样。”
“公主你可知道那些远在宫殿以外的平民的生活？”皇后问。
公主摇摇头。
皇后长吁了一口气。
……
公主和皇后第一次见面时公主只有十岁，皇后那时候还只是河西岸的渔女。国王那时牵着公主的手，坐着客船从河的对岸划向另一岸的戏院，皇后的渔船正好同国王乘坐的客船相遇，他们相望，皇后不知道那是国王，国王也从没想过这个渔女会成为日后的皇后。
渔女的目光从国王威严的脸上挪下，正好看到躲在国王身后的公主，公主在国王背后掩了掩身子，躲开渔女的目光。
两条船交叉，相离。
客船向着人群繁华的河西岸驶去，渔女撑着桨面向东岸，渔网“哗”一声落水，她背着夕阳。
国王带着公主看了一场戏，国王本来想让公主高兴一下，但是那天戏院里演的却是一场悲剧。国王带着闷闷不乐的公主从戏院出来，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街道上亮起了烛光。他们经过了捏糖人的糖铺子，经过了卖灯笼的灯笼店，经过了绣花鸟的织布坊，他们顺着美景一路往前逛，公主渐渐展开了笑颜。国王抱着公主走遍了繁华，最后绕进一条小巷，小巷的尽头跪着一位女子，女子前面铺着一张素白床单，床单上躺着一个人，人上面又掩着一张白布。
……
渔女见夕阳落山，她收起了渔网，渔网里零零点点跃动着几条小鱼，她摇摇头，撑起船桨向西岸划去。她回到家，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她点上柴火煮了一壶药，她用湿布端起烫热的药壶坐到床前，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闭着眼睛。
渔女把调羹放到嘴边吹了吹，又小心翼翼地放到那人的嘴边，但是他没有喝。
……
国王在女子面前站住脚，女子胸前挂着一条白布，白布上面写着四个字——“卖身葬父”。
这时候公主与女子的目光又再度相遇，公主又再一次躲到国王身后。
国王看着女子，女子低头不语。
国王弯腰，在地上放下几锭银子，然后转身，牵起公主想要离开。
女子在国王背后站了起来。
“带我走。”她说。
国王回过身，“我有老婆了。”国王说。
“做个丫鬟也好。”她说。
“朕……我不缺丫鬟。”国王说。
“做个拖地的也好。”她说。
“我也不缺拖地的。”国王说。
“那你缺什么我就做什么。”她说。
“可是我真的什么也不缺。”国王说。
这时候公主扯了扯国王的衣角，国王弯下身子，公主在国王耳边念了几句。
国王起身，“那你跟我来吧。”国王这么说。
女子从来没想过她回来到如此辉煌的大殿。
“扫厕所的大妈这几天正好病了，你先去扫厕所吧。”国王说。
于是女子扫了两天厕所，一天她看到公主偷偷从宫里溜了出来，她悄悄跟了上去，看到公主在花园里摘了一束百合，然后匆匆忙忙地又跑了，她又跟了上去。
公主来到一座陵墓前，把手中的百合放到目前。她就拿着扫帚躲在树下，一不小心踩到了树叶，发出簌簌声响，公主回过头看到了她，一溜烟又跑了。
她来到墓碑前，发现那里又好几束花，枯萎的，快枯萎的，没枯萎的。
公主每天都会溜出来，在陵墓前座上许久，这一天公主看到陵墓的前面干干净净的，花朵整齐地排列在墓前，都是没枯萎的。
国王在花园里匆忙地瞎转，“哎呀，这里的花快被她摘没了！”
她抱着熟睡的公主回来，遇上了国王。
国王从她手中接过公主，她捡起扫帚又回去扫厕所。
……
“你扫多久的厕所了？”国王问。
“回陛下，快一年了。”她说。
“奇怪，那位大妈还没有回来吗？”国王说，“厨房还缺一个伙计，这下麻烦了……”
“我可以打两份工。”她说。
“那不成，你打两份工那谁来照顾公主？”国王说。
她沉默。
“不如……”
“不如什么？”
“咳咳，不如做公主的母后吧。”国王说。
“啊？！”
“好了，成交！”国王转身走人。
“啊？！”她还在原地发愣。
……
“皇后，你说朕的国家是不是管理得很不好？”国王有天这么问皇后，“为什么朕每次出访都会见到不愿见到的事情？”
“国王，全世界平均每秒都会死一个人，这些人您都看得到么？”皇后说。
“唔……”
“国王，我……啊不，本……本宫还在河里打鱼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看到一些无家可归的人流浪在街头，这些人国王您能把他们一个个都给接回来吗？”
“唔……是不是朕做得再好也总是不够好？”国王问。
“不是的，是因为森林太大海洋太广。”皇后说。
“可是朕这里只是一个小国啊。”国王说。“唔，小国又太小。”
“国王，您闭上眼睛。”皇后说。
国王闭上了眼睛。
“看到了什么？”皇后问。
“什么都看不到呗。”国王说。
“本……本宫，哎呀这个称呼麻烦死了，我当年在河岸打渔……”
“这件事你说过很多遍了，皇后。”国王闭着眼睛说。
“嗯，那时我爹爹重病不起，我就驾着他的船去打渔，可是我毕竟不是我爹，打不到那么多鱼，打到的也只是那么一点，然后我就在集市摆摊子，晒在太阳底下，人都快晒干了……卖鱼换来的钱基本也统统拿去买药了，但是爹就一直没有好起来。每天每日我只有忙到深夜才能休息，油灯也舍不得点，那时候的屋子里一片漆黑，闭上眼睛是黑的，睁开眼睛依然是黑的，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可我觉得外面依然是黑的，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这天永远不亮那该有多好，可是天依然会亮……国王，您说我该怎么办？”
“唔……”
“国王，如果我早一点认识您，我爹还会死么？”
“唔……”
“国王，原来的皇后怎么就死了？”
“唔……”
“国王，我们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事不是么？”
“唔……”
“国王，您为什么要忧虑？”
“唔……朕忧虑百姓得不到安宁，朕忧虑国家迎不来光明。”
“国王，您觉得您能给百姓带来安宁，能给国家带来光明么？”
“唔……朕不知。”
“不知您为什么还要忧虑，不知您为什么如此忙于公务日理万机？”
“唔……”
“因为您还想给百姓带来安宁，还想给国家带来光明不是么？”
“唔……”
“睁开眼睛吧国王。”皇后说。
国王睁开眼睛，看到皇后在自己面前点了一根蜡烛。
“看到了吗国王？”皇后说，“您不知道黑暗还要持续多久，但是突然一天光明可能就出现了，甚至这烛光比您原来的见过的烛光还要明亮……就像我……就像本……本宫……”
“唔……”
“唔……”
“公主在哪儿？”
“睡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