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还是在襄阳楼，刘表今日设宴。
但这次不吃火锅。
火锅那种热烈、亲切的气氛，不太适合在皇帝特派员与地方豪族家主商谈大事的时候享用。
一方面不太庄重，与场合的氛围不符，另一方面火锅对于人均年龄超过八十的家主们来讲有点太刺激了，鱼火锅说到底也是火锅，老年人吃火锅就白酒对身体不好，除非刘表是想用火锅慢性谋杀各位家主。
今天襄阳楼的主题是烧烤。
有人可能会说，烧烤这玩意儿吧，怎么想都是重油重盐，怎么就适合老年人吃了？
讲道理，这是刘表选的，他不想用火锅谋杀各位家主，说不定就是想用烧烤谋杀呢。
其实烧烤不见得就不健康。普遍认为烧烤不健康的原因是，大家吃烧烤都是吃肉吃海鲜，腰子、肥肠什么都能烤，蔬菜最多来点烤韭菜和烤土豆，这种烧烤肥的流油，能健康才怪了。
假如你吃烧烤都是玉米、茄子、芦笋、番茄、南瓜这一类，那肯定健康得不行。归根结底并不是烧烤不健康，而是食客选择的烧烤食材在经过烤制后就变得不建康了。总结一下，烧烤这一烹饪方式不是不健康的，食材本身也不是不健康的，不健康的是食客自身。
烧烤是一种古老的烹饪技法，野火之后的山林中的动物尸体，大概这就是烧烤的雏形。而除了火以外缺乏烹饪器具和手段的古早人类主要的料理方式，大抵就是使用热力直接对食物进行加工。
并不是说烧烤时古早人类的唯一烹饪方式，太阳曝晒和阴凉处风干也能处理猎物，但在有火的情况下，这是最直接的手段。
事情的关键在于火。
这也是为什么襄阳楼的大厅里生起了明火。
襄阳楼的烧烤师傅可不简单，灵能等级足有七级，精研控火之道，以随心所欲的灵能火焰调制食材，比智能烧烤炉更细致入微地调整火焰大小、方向、温度。
用七级灵能者来当烧烤师傅，只能说襄阳楼真是慧眼识珠。
烧烤师傅名叫孟光，穿着一身黑色的厨师服，上面绣着襄阳楼的字样和一团火焰。孟师傅身材敦实，单眼皮，看上去有些木讷，但火焰在他的手中灵巧地舞动，而他的脸上也跃动着神采。
他不像是在烧烤，更像是在舞蹈。
一样样菜品受到灵能光束的牵引，悬浮在半空之中，然后被孟光引发的火焰直接炙烤。
旺火灼过一串腰子，然后又迅捷地窜向新鲜的时蔬，肉排被火焰包裹，发出滋滋的声响，调味品纷飞于烤品之间。
不同于一般的烧烤师傅大汗淋漓又动作单挑，孟光时刻调整着自己的姿态，火焰和烤品的位置也不住变换。
不断有烹制完成的菜品落入托盘之中然后被端上席间，也不断有待烹制的食材被光束牵引上半空，接受火焰的招待。
“各位！这灵能烧烤，可还满意啊？”
坐在上首的刘表抚须微笑，他的盘中是羊排和烤茄子，撒上了足足的辣子，辣子的香气被刚烤制完的羊排激发，刘表很喜欢，但坐他附近的几位老人确是皱着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刘表真的想用烧烤谋杀上了年纪的诸位家主，每一份烤品都是重辣。
虽然有几位家主看起来高高兴兴，就着白酒吃着辣串，还自己动手又加了辣椒，但绝大多数的家主们都是受不了这个辣度的。
刘表自己也可能受不了，羊排就吃了两口，没怎么加辣的蔬菜倒是来者不拒，还有足足一壶冰镇牛奶摆在手边。
“这味道好！够劲！”
听到刘表的问话，雷氏重工的掌门人雷中时挑着大拇哥大声叫好，雷中时乃是西州人士，南阳大学毕业后就在当地创业，嗜辣如命，这一顿重辣烧烤可谓是辣到他心坎里去了，一头大汗，确是爽快。
还有几位家主也一并点头叫好，看起来是真喜欢吃辣。
但蔡润不阴不阳地咳嗽了好几声，然后欠身行礼。
“我老矣，激辣难食，还请师傅少加辛料。”
“我不许。”
刘表还是微笑着，说出的话却让大厅内的如降冰点。
忽然间家主们意识到刘表这是脸都不要了啊！
他奉皇帝的意思来和荆州的家主们谈谈，大概皇帝的意思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听闻治大国若烹小鲜。料理调味一道，非止辣之一种。譬如甜食，以川椒为料，无人能食，久必生怨。民以食为天，天之不存，人将焉附？”
施政是要讲究因地制宜的，我们这些人是老食客了都受不了，下面的普通人能忍？万一大伙儿也搞个自立，看你怎么跟皇上交待！
“错了。不是只用辣，是厨子愿意用辣来调味。而且你们不是食客。”
“那我们是什么？”
蔡润似乎仅仅有些好奇，面上连一丝怒意都看不见。
“案板上的鱼。”
大厅内一下就喧哗了起来，也有几位家主一言不发，面色阴沉得可怕。
没有人想过今天这顿烧烤会吃成这样，大家想过可能结账的时候会搭上不少身家，但从没想过自己会变成食材。
“刘大人！”雷中时站了起来，“我爱吃辣，可我本人是不愿意被做成辣肠的。但要是一起做辣味，那我是非常愿意的。”
雷中时试图缓和一下气氛，稍稍破一下冰，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要是刘表愿意给大伙儿当厨子的机会，那事情自然还有的谈。
“我说过了，你们是案板上的鱼，不是厨子。”
刘表没有任何缓和气氛的意思，简单到只是在陈述事实。
“若是我们不愿呢？”蔡润高声道。
“没错！我们不愿！”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是暴行！”
“我们不服！”
“我定当上奏朝廷，治你个独断专擅之罪！”
“荆兴集团上下五十万人，不服此议！”
群情一时间激愤起来，上了年纪的家主们大声疾呼，热血与青春回到了他们的身上，这些老者与那些在黄领巾之乱前高喊着“正义”、“公审”的学生们并无两样。狂热只是伪装，一切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当然也可能是真的愚蠢。
“轰！”的一声巨响。
有人爆发了灵能，九级灵能者的威压横亘于襄阳楼。
不止一个。
火山。
水狱。
以及暴烈的雷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