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楼。
世有仙境,名曰蓬莱。因景甚美,竟引仙人下凡。濡儿走进这座蓬莱楼,没有将目光停留在任何地方,而是直接向三楼走去。
建这楼的时候,她还没遇见主上,即便自己第一次做任务便是在这儿,可对这还是没有丝毫感情。听流觞说,这是他建的第一个势力,她要想来办事,只需跟这儿的阮娘说一声即可。
当初,她以为自己不会再进这家青楼,可现在却不得不借助青楼去完成主上派给她的任务。
“姑娘怎么来了?”
阮娘披着丝肩从房中走出来,迎接主子口中所说的贵客,这才刚走出房门,只看了一眼,阮娘眼中就充满了光奕。在没见到姑娘时,她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做倾城之姿,可如今一见,这儿的红牌都怕是不及她的万分之一。阮娘细细的将濡儿打量了一番,心里连连赞叹。
“安排一下,今晚我必须是这里的红牌。”
阮娘睁着眼睛望着濡儿,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要知道这里的姑娘,哪个不是家道中落或是贫苦人家的女儿,要不是生活所迫,谁会甘心卖身蓬莱。
“今晚太子会来。”
濡儿又提了一句,阮娘这才恍然大悟。怕是姑娘有什么事要办,可现下时间紧迫,除非立马选出花魁,才能将这一系列的异样掩饰得当。
“办法自然是有,只不过得按蓬莱阁的规矩来办。”
阮娘有些为难,若是要选花魁,便是要卖自己的第一夜。可像姑娘这般清白人家,会同意吗?
“规矩,流觞说过,你只需去办即可。”
濡儿走到蓬莱间,换上衣装,抱着古琴走了出来。阮娘松了一口气,好在姑娘并不在意。
“好,我立刻去办,不出一刻钟,姑娘就能去蓬莱台演艺。”
阮娘从蓬莱间退下,将里面仙人般的容颜慢慢掩去。今日一事,怕是会弄出不小的动静,可姑娘这样做主子知道吗?
“铮。”
轻挑琴弦,刚刚还在喧闹的人群纷纷朝蓬莱台望去,片刻钟,安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只见女子身着一件淡蓝色落地长裙,头上青丝若云,只用一只臂碧波水纹簪束起。落在台上的轻纱随风飘动,接借着从窗口射下的月光,更显得袅袅婷婷,恍若仙人。
眼尖的人望着台上覆面的女子,惊呼道。
“这不是今日才选出的花魁,阮娘怎舍得让她出来?”
这句话如一声惊云,让原本安静下来的酒客议论不休。良久,一阵悦耳如泠泠泉水的琴声冲开他们的声音,在蓬莱楼荡漾开来。
渐渐的,官客慢慢沉浸在琴曲之中,仿佛自己已身在天境,享受着天人之音。
风,吹来丝丝清凉,月,散发柔柔银光。一指勾弹,最后一声曲终,人们都久久不能从中自拔。
女子缓缓站起,帘纱飘飘缈缈,让人竟觉得眼前人是从画中走出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她看了一眼台下呆住的人,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抱着琴走回蓬莱间。
“相忘谁先忘,倾国是故国。冷冷不肯弹,蹁跹影惊鸿。”
夜怀辰看到女子的第一眼,心便不在自己的身上。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即使他是太子,周围美女如云,却没有哪一个可以像她一般,步入心间。
他要带她回府,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更是在于他从琴声中感受到知音的存在。古有伯牙摔琴,而他也愿一掷千金为知音。
“姑娘,贵客到了。”
阮娘站在门口,拍了拍眼前关上的木门说道。
“让他进来。”
濡儿重新将面纱扣上,转过身看着夜怀辰走近她。夜怀辰走到濡儿对面,拉了一个板凳坐下。
“你就是要买我的人?”
濡儿眨着眼睛,疑惑的问道。
“怎么,不像?”
夜怀辰饶有兴趣地望着女子,反问道。
“公子身上没有胭粉香,就说明不喜女色。而来蓬莱楼的人,多数是为了女子,不然就是与人过来商议要事的人。”
“就凭这一点。”
“蓬莱楼的赎金不是常人可承担起的,所以公子能来到这蓬莱间非贵即富。再来,公子的衣着是云锦阁的手笔,云锦阁的衣服穿戴较为复杂,所以公子并不是到这享受酒色。”
夜怀辰听完,鼓起掌,赞叹道。
“姑娘好眼力,在下的确不是到此逍遥,只是在临走前听姑娘一曲,认为姑娘流落蓬莱,委实屈才。”
濡儿听到这话,微微垂下眼帘,低声叹道。
“世途所迫,本非奴意。”
夜怀辰站起身,走到濡儿面前,伸出手问道。
“不知姑娘是否愿意跟在下走。”
濡儿看着那双手,有些犹豫。夜怀辰不知道她为什么犹豫,问道。
“姑娘,你这是?”
话刚说完,濡儿站起身,重重的跪在地上。
“奴本是蜀泽县令之女,只因家父得罪了太子太傅,故而遭逢大难。家父流放灵骨塔,途经奕川,奴被人绑了去,醒来就成了京城吴家的第二十八房妾室。可苍天有眼,让奴逃了出来。但太傅和吴家的人却不肯放过奴,四处搜寻。故奴是逃奴亦是逃妾,不知公子听完是否还愿带奴离开,沾染上这是非。”
夜怀辰望着女子眼中的光彩,晃了心神。他弯下腰将濡儿一把抱起。濡儿不知他会如此,吓了一跳,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
“公子你?”
夜怀辰朗声笑道。
“我以为你较为老陈成,却没曾想,是个可爱的姑娘。”
濡儿环着夜怀辰的脖子,望着他,眼珠如黑曜石般晶莹澈亮。
“公子不怕?”
夜怀辰会心一笑。
“等到府中,你便知道。”
阮娘站在蓬莱楼上,望着马车远去。不知主子回来,知道姑娘用这法进太子府,会不会气得将她关禁闭。
“你快放我下来。”
濡儿在夜怀辰怀中挣扎着,夜怀辰拗
不过,只好放她下来。濡儿走到府邸门口,摸着两旁的石狮回头震惊的望着他。
“你是太子!”
夜怀辰笑着点了点头,濡儿咬着嘴唇,纠结浮于脸上。过了一会儿,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转身按原路返回。夜怀辰拉住她,也许是因为力度没有控制好,濡儿撞到他的怀里。
一块比较陈旧的玉佩掉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夜怀辰没有在意这个小小的饰物,而是双手抓在濡儿肩头,愤怒的问道。
“为什么?”
濡儿跪在地上,泪不知不觉的从脸上滑落在地上。夜怀辰看着地上的人,心慢慢静了下来,消了一些怒火。
“奴本是风尘女子,恐坏了太子名声。奴不能害了太子,如今只能回到蓬莱,了结余生以抱太子对奴的恩情。”
濡儿双眼红肿,泪痕落在脸上,更显得楚楚可怜。夜怀辰看着她,心中早就没了方才的怒气。他将濡儿扶起,望着她。
“我让你做我的良娣,自然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你大可放心。”
濡儿将手放到夜怀辰的手上,止住了眼泪,濡声道。
“奴不求位分,小小的歌姬足以。”
夜以辰握着濡儿的手,坚定地望着她,摇摇头。
“不,我要你做我的良娣,做我的女人。”
濡儿抱住夜怀辰,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
“好。”
夜怀辰摸了摸怀中人儿的头,笑着招来下人,带濡儿去她的住处。夜怀辰望着濡儿的背影向前走了一步,突然一个东西被他踩在脚下。夜怀辰移开脚,看着地上的东西,想起来这是刚刚从她身上掉下来的。
夜怀辰弯着腰捡起玉佩,放在手中。怎么这个玉佩看起来会如此眼熟。他解下挂在腰上的玉佩,与手中的玉佩放在一起。
是她!
夜怀辰望着合二为一的玉佩,眼中的情绪反复变换,他朝暗处望了一眼,摆出一个手势。
若真是她,他又该如何面对。毕竟当初,违背誓言的人是他。
竹苑。
“人到了?”
影站在一旁,点了点头。
“跟着她,万一出了什么事,保护好她。”
夜以沫从暗处走了出来,风徐徐而来,发带随着青丝飞扬,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影俯首,隐了身形。
夜以沫望着天际,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是时候去找吕俨,将他之前欠下的东西要回。
白墙黑瓦,月洞穿堂。蜿蜒曲折的林间小道,偶尔听到几声鸟鸣,小桥耸立,溪水流淌,对面连片的紫竹,越发的幽静。
“良娣,前面便是紫云苑。”
濡儿将手搭在身旁的宫奴的胳膊上,俨然一副教风优良的官小姐模样。她望着夜怀辰分给她的院落,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那玉佩他应该是看到了,否则自己也不会从月落阁搬到这。
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不太清楚,至少从探子那得来的情报,一半是真一半是假,而她也要在他派人查自己身份的这几日里迅速地了解他的性情,以便日后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