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很久,白辞暖身体渐渐恢复,武功确实像雪羽说的一般大不如前。于是她一直跟在白萧身边,也算是银羽舫的一员了。
白家原本的产业已经都转移到银羽舫手里,银羽舫虽然有个神出鬼没的舫主,但在江湖上也算是个正派阵营,青云门便没有继续追究。
每年的六月初三前后,白辞暖都会去宿州富贵楼坐坐,白萧为此将对门的房子收了下来,开了家茶馆。
然而一年,一年,又一年。
她也再未见过俞温书。
转眼距离自己与他相遇,已是五十五年岁月。
当年刘青青给她的那一掌对她的影响也终于显露出来。
这年年初开始,她便不能自如行走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未到四月,就已卧床不起。
白萧早已离开多年,如今银羽舫舫主还是雪羽。
……
三月十六。
这日天朗气清,白辞暖很久没有觉得身体如此轻松。几个新来的小姑娘就在她房门外的空地上练武,偶尔还打闹一番,笑声传进室内,让她久违的想起了白清未。
午饭时也是难得有食欲,稍微多吃了一些,由身边的姑娘推着到院子里散了散心。
“今天天气可真好。”椅子上的老太太声音虚弱且沙哑,她看着院中看了几十年的熟悉景致,神色柔和。
“是呢,前几日风大的,晚上树林子呜呜的响,还挺吓人的。”
“穿林打叶,有什么可怕的呢?”白辞暖想起千翠山竹林的声音,即使多年过去,依然声犹在耳。
“婆婆您见过的比我多多了,自然也就不怕了。”
“我想起年轻时的那间草庐,从后山下去,沿着溪流前行,绕过峡谷,有一片漂亮的桃花林。很美……”
“您总是提起那片林子。”小丫头笑道。
白辞暖轻笑一声,停顿了片刻,才又说:“五十多年了,我唯一的遗憾,就是再未见过他。虽说定下了六月初三的约定,我却从不希望那天能见到他,真是矛盾啊……”
小丫头不再接话,两人就这么在檐下看着园中景致。
“我的罪过,不值得被原谅。我倒是希望能见他一面,然后叫他杀了我。这些年,那件事日日夜夜折磨着我,当真不如一刀来的痛快。”
“婆婆,您不要太难过……”小丫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安慰她。
“唉,我累了。”
白辞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便不说话了,身后的小丫头又站了一会,才推着她准备进屋,过门槛的时候颠了一下,白辞暖的身体无力的倒向一边。
“婆婆?”小丫头察觉到不对,赶紧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什么都没有。
……
按照她生前的嘱托,雪羽派人将她葬在了千翠山后的桃林,桃花为被地为席,每年能与桃花作伴,也算是不错的去处。
事后雪羽自作主张给俞温书送了一封信,将坟冢所在一并写进了信里。至于他之后会怎样,自己也不必多管。
说是不必多管,雪羽还是留了个人守着。
之前的几天没有任何异常,第七日来了个和尚。
前几日桃花开得正盛,如今最后一批也开败了,风拂花枝,花瓣翩翩落地,铺满坟茔。
那和尚笔直的在坟前的蒲团上坐了一日一夜,水米未进。
第二日留下的姑娘带了吃食去坟前看他,才发现那老和尚身上的花瓣从未拂去,已经坐化了。
落花满头,也算个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