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道了一辈子,辜负了一生情,且行且珍惜]
无极剑圣-易,他不叫易某,也不叫易某某,他就叫易,一个游荡世间的浪子,一个追求剑道的痴人,悲悯看世界。
在他被称为“易大师”之前,他花掉了前半生的积蓄,购买了一副样式赶潮,重要的是可以降低老花眼程度的护目镜。
当他可笑地、笨手笨脚地挂好装有七张镜片的护目镜,微微含笑(傻笑)走出店铺时,天边飘过来一朵云彩,忽然间,他觉得世界在他眼前更加清晰了,也更加可爱了,自身似乎远离了孤独,更加接近了前人提及的剑道真理。
然后,他挺直了纤细的身子,庄严地说:
“以无极剑道之名!”又继续他的征途。
空气沉闷,有位商贩阴沉地咕哝了一句“要下雨了”
易叹息了一声,四下寻找地方躲雨,看见远处一道孤寂的背影,他眯缝起右眼。
那人安安静静地蹲在雨中,像一朵路边的蘑菇,全身的衣服都揉皱了,样子十分狼狈。
他的视线扫过周围的木匣子,一场大雨对他来说刚好只是序幕。
黑匣子镶着金边,深沉中蕴含贵雅,匣口开启时划出一道清冷如月的寒光,邋遢男人取出里面的宝剑,惊叹道:
“好剑!好剑!此剑劈星斩月,斗破苍穹,岂不快哉!”
说毕,他依依不舍地放下剑,眼底掠过一丝不明觉厉的惆怅,
褐色的匣子镌刻着古朴、典雅的暗纹,里面是一柄短剑,剑身上,细微的纹路彼此纠缠,像朵朵血樱,也像残存的海棠花,
男人说:
“好剑!好剑!此剑刺破胸口,掏出人心,岂不痛哉!”
说完,他心存余悸地把短剑搁置在木匣里,空气中的漫雨好像也洗不尽剑身上的血气。
最后一道木匣开启时,邋遢男人没有说话,但他的气息在不断地攀升,易的眼睛随之一亮
他开始拔剑起舞,身前的空中,雨丝乱飞,数百道痕迹不停显现,然后消失
那些痕迹正是邋遢男的气息与雨水的冲撞,纵使风雨再如何暴烈,周围的木匣如何阻碍,他的剑舞依然恣意,沐雨而歌,
“好剑!好剑!用此剑荡云星河万马奔腾,为乾金为九霄之龙,岂不壮哉!”
气势剑意并未尽情释放,便让长街为之一空,就连街道两侧无声的墙,都被风雨里的飘舞湿叶切割出了无数道深刻的痕迹
暴雨打湿了他的全身,无数雨水淌落,不知里面有多少是汗水。
看着那把被雨水洗的愈发寒冷的剑,感觉着剑里传来的霸道与超出想象的力量
易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指节有些发白。不是恐惧,是激动,甚至是一种得见名山云海绝美风光之后的震撼
那究竟是什么剑?准确地说究竟是什么剑法?
没有理会周围人惊恐的神色,邋遢中年男人嫌弃地将手里的剑扔在地上,悲痛地捶打自己的胸背,仰天长啸:
“苍天呐,谁能赐予我一把绝世好剑!?”
这一哭不要紧,易惊骇的发觉,在空气中,瞬间就弥漫起浓浓的悲伤之气,就像是数万人在集体默哀一般
周围的空气充满了沉郁的感觉,路过的商人停下脚步,看着失声痛哭的邋遢男人,也被这股悲伤的气息所感染,险些也落下泪来
雨水来的快去的也快,铅色的云层背后逐渐露出了湛蓝的天空,邋遢男人低下头,看着明亮的水洼,忽然沉默不语
“敢请教剑师尊姓大名啊?”
“咦?!”
邋遢男人的目光马上就被易手里的剑吸引住了,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把宝剑,脸上显露出了狂热的期待
“兄台,兄台,可否把你的剑借我看下……借我观摩观摩。”
易闻言,豪气干云地将佩剑递给他,剑身有些长,要横握着才能安全平稳地放在他的手上
邋遢男人说:“剑鞘是好东西,但没有仔细保养过,身上有不少的污垢和血气,看来你没少杀过人。”
易很想给这位前辈留下好印象,解释道他杀过的那些人,都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畜生,杀了他们是为民除害的好事
邋遢男人拨出长剑,露出痴迷的神态,脸颊紧贴着明晃晃的剑身,眼睛看着看着像快要掉出来
“嗯,啊,好,好锋利的剑,剑身无比光滑,如此方能过万花丛中不沾香气,入俗世不惹红尘,破万物而出而不扰万物。”
“想要让一把剑做到如此锋利,出了极其高超的铸造水准,最重要的还是剑本身的材质。只有最紧密、最坚硬同时又是最具韧度,不惧高温与严寒的材质,才能承受得住千锤百炼。这把宝剑是什么材质做的?”
“这……恕晚辈无礼,家师交代过不能将此剑的材质,由何人锻造等情况告诉他人。”易撒了个慌
“哦,原来如此。”邋遢男人仿佛没有在意,又回到静坐时的状态,脸上再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他轻轻抚摸着阿鼻剑,温和的语气有如春风:
“年轻人,刚才见你踌躇良久,你可有兴趣想知道,这些散落一地的剑的故事?”
“请前辈赐教!”易闻言,生出感动的情绪。
邋遢男人缓缓说道:“我,其实不是什么高强的剑术前辈,我只是个铸剑师,平时的爱好除了铸剑,就是收集那些穷鬼剑客的剑谱,空有一身好武艺,连铸剑的钱都付不起,行侠仗义什么的到处撒金,愚昧的令人悲叹。”
“在学会这门技艺之前,我的祖辈们还都很穷,我的曾祖父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毅力踏上铸造修行大道,虽自身的资质平庸,但幸运的是,他偶然得到了一柄神匠气息的铸造锤,以后颇有感悟,于晚年成就宗师之名。”
“然凭其一生,千万种刀枪剑戟,唯一迫求剑的极致,问试剑之人,能否称心如意,感悟剑的力,形,意。天长日久,他居然想到了一种锻造神器的方法,立誓有生之年打造出心中的神剑。”
易发现他说到关键处停顿了一下,不禁问道:“您的曾祖父,他做到了么?”
“没有。”
易有些失望,十分郁闷地看着他,然后听他微微一笑:
“我做到了呀。”
“以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事为铜。这句古话我原本以为指人,人类丰富多彩的一生,但我却在烟火人间,找到了那些材料的实物,经历九九八十一天时间的锻造,一把人世惊叹的神剑胚胎在血月成形。”
说到此处他眼里难以抑制兴奋,浑身激动得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看着炉火里金子融化般的剑身胚胎,孕育着神性的光芒。
“当时我太开心了,神剑好几千年都没有出现过,今晚却有一把将诞于我手,但我想它的威力可能还不够,于是把神匠遗留下来的铁锤熔铸在了剑身上。”
易听着,不由得脸上流露出了惋惜的神态,仅此而已。邋遢男人继续说道:
“那铁锤也是灵物,融化时我竟听见了它在嘤嘤啼哭,马上剑身泛起血色流云与火焰的纹路,将我吸引住了。”
易忽然分不清是听他说故事,还是亲眼看见过的。
在那个秋风肃杀的晚上,法正神志癫狂以祭剑为名,杀死了家中的兄长,妹妹,侄子,侄女等亲人。
白色的月光咒怨般蒙上了血雾,漆黑的乌鸦在树梢沙哑啼叫,偷腥的老鼠闻到了更腥的味道,饿狼绿幽幽的眼睛藏在火炉后揣摩他的杀人动机。
法正邪恶地露出笑容,就像那只奇怪的狼。易不敢相信存在这样惨绝人寰的故事,还有一个不知悔改的男人,手上却有了反应,伸过去想要夺回那把阿鼻剑。
法正没有躲避,或许是他反应不及,亦或许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刻来临。易快速拔剑,剑鞘还留在他的怀中。
易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的厌恶和憎恨的情绪,他看了看地上的名剑,冲法正说道:
“你不是想要绝世好剑么?”
他话音刚落,一剑斩断了一把名剑的剑身,带着剑尖的那块弹跳飞起,他伸手用指缝夹住剑尖,向邋遢男人一巴掌拍过去,锋利的剑身碎片,扎进了邋遢男人的喉咙。
邋遢男人捂住伤洞,发出畜生宰杀时的痛苦喘声,手指根本捂不住,鲜血浸湿了破烂衣袍,顺着褴褛布条,滴了一大摊血迹在地上。
易看着他死去,认真地说道:
“能杀死你的剑,都是绝世好剑!”
杀了邋遢男人后,易长舒了一口气,怔怔地想着,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重要的了
他又站着思考了一阵,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孤独地追求着剑道真理,没有关心过自己的终生大事,仔细想来实在不该。
后来,易找到了一个喜欢的人,他决心用剑守护她的一生,于是成为了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