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孤独,涅槃寂寞,谓世间生死及一切法,皆是无常,皆是因缘和合而有,虚假不实,本无有我。
故佛说涅槃之法,令其出离生死之苦,而得寂灭之乐。
海子回来一个星期了,老妈肚子疼的周期越来越短了。他看在眼里心里钻心的疼。
东方渐渐发亮,院子里的大公鸡一遍又一遍的鸣叫着,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狗直叫得人心慌。
有些起风了,挡窗户的塑料布被吹得呼啦啦的响。北方的春天就是这样,风说来就来,比女人的大姨妈来的还有规律。
七点多了,海子熬了些黑豆粥,又煮了几个鸡蛋,等吃罢了早饭喂完了牲畜一上午已经过半。
海子对正数着竹筐里鸡蛋的老妈说:“妈,我一会儿去趟镇上买两块玻璃,你看咱家这窗户不能老用塑料布堵着啊!”
“也是,那你咋去啊?”
“我骑小舅儿摩托车去,一会儿就回来。”
“那可得小心啊,咱这条路可不好走,唉!也不来人给修修。”妈妈说着叹了口气。
收拾停当海子便借了小舅儿的摩托车飞一样向市里驶去。等他又来到市医院的内科诊室,看到那位白头发的老专家正在给病人看着病,十几分钟后见没了人海子舒了口气走了进去。
“您好。”海子很有礼貌的鞠了一躬。
老专家打量了眼海子:“哦……前些天你带你妈妈来看过病,对吧?”
“嗯,上次来太匆忙了,我想再详细了解一下我妈妈的病情。”
老专家一听脸色变得异样凝重:“孩子跟你说实话吧,你妈的病已经到了晚期,就算是化疗也只不过是暂时缓解一下病情而已,并且化疗也是有一定风险的,还有……”
“还有什么?”海子急切的追问。
“还有医药费是很贵的,一个疗程就得一万左右,这还得说是在咱这个县级市的医院,就是做了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的,到最后落个人财两空,唉……我看有那笔钱还不如回去好好孝敬孝敬她,想吃什么就给她买点什么,让她在有生之年……”
还没等说完海子扑通跪在老专家面前,拽住老专家的手臂泪水像潮水一样的奔涌而出。
“大伯,您救救我妈吧,我就是卖房子卖地也要治好我妈的病,她老人家为了我不知吃了多少的苦,我求求您了。”
“快起来孩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职责,只是命在天不由人啊!听大伯的回去好好照顾你妈,我再给你开点止疼的药,以后会用的着的。”
海子不住的抽泣着:“大伯真就没有办法了吗?只要……只要能救我妈您叫我做什么都行,呜呜呜……”
“唉……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文化的孩子,我们得相信科学理智的面对现实啊!”
最后的一线希望又一次破灭了,海子不知怎么走出的医院,头昏沉沉的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一棵大树下。此刻他感觉整个世界突然黑了下来,这种黑暗紧紧包裹着他,让他窒息。
老天啊!为什么最残酷的事总会落到自己的头上,爸爸走得早,爷爷也不在了,妈妈又……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啊?他把头深深的埋在臂肘里,无助的颤抖着,泪水悄悄湿了一地。
一阵狂风卷起沙土野蛮的扑过来,树上的枝条也跟着哗啦啦的响。海子激灵打了个冷战,想起还要去买玻璃,便抹干泪水骑着摩托车直奔江南镇的市场而去。
等他回到家见老妈正拿着锄头在园子里锄地,海子忙上前抢下锄头。
“妈,你怎么还锄上地了?”
“老呆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是该种地的时候了,别小瞧这块园子,一年到头借老力了。”妈妈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敲着后背。
“妈,我买了肘子,晚上咱也解解馋。”
一天又过去了,窗玻璃也上好了,屋里立刻亮堂了许多。到了晚上海子躺在妈妈身边望着窗外忽明忽暗的夜空,不禁想起了雪儿,想起他们第一次的相遇,想起他们在枫林里散步,想起回来的火车上做的那个梦……
如今这也是他唯一感到幸福的时刻了。
这一夜,妈妈的肚子又开始作疼,他起了几次夜给妈妈拿药递水,一直到后半夜才安稳了些。
第二天一大早的饭桌上妈妈面容愁苦的说:“儿啊,昨晚妈做了个不好的梦,今儿正好是十五妈想去正觉寺许个愿。”
“好啊!我也好些年都没去那了,一会儿我赶车陪你去。”
收拾已毕海子套好了驴车,让妈妈坐在一块厚厚的棉垫子上,山路不好走,一颠一簸的娘俩就起了程。
“嗯,慢点赶别着急。”
驴车不慌不忙的走着,偶尔看到几个也去拜佛的人急匆匆的赶着路。
正觉寺距兴隆河村也就七八里的路程,但是山道崎岖颠簸,越往上去越陡。抬眼望去,群山连绵起伏,密密麻麻的长满了苍松翠柏,草儿也钻出了地面,在暖阳下一片葱郁的绿。
走着走着山路越来越陡也越来越窄,驴车已无法前行。海子只好把驴车拴在路旁的树上,背起妈妈向山上走去。
妈妈见儿子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儿便心疼的说:“放妈下来,妈自己能走。”
海子笑着说:“我力气大着呢,记得小时候都是妈背我上山,现在轮到儿子背妈上山了,呵呵……”
他稳稳的一步一步的走着,丛林里不时的传来鸟儿的叫声,风儿唰啦啦的在耳边吹送着山谷的宁静,不知不觉正觉寺已在眼前。
只见正觉寺红墙黄瓦,楼阁重叠,中轴线上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观音互殿和藏经殿五座双檐大殿随山势渐次升高,环抱在青山绿水,白云蓝天之中。
海子以前经常陪妈妈来这里,听老人说这是一座世界最大的尼众道场,始建于清朝光绪年间,九三年开始重建的宏伟气魄,峦波生辉。
“妈,到了。”来到山门殿前海子把老妈放了下来。
“真是个清净的地方啊,我佛慈悲!”妈妈先是双掌合心做了个礼拜。
山门殿的两边卧着两只白玉石狮,红色的墙体上写着“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大字。海子搀着妈妈一步一步的走上青石的台阶,穿过朱红色的大门进入了寺庙。
院子里一片肃穆,青石板的地面平整光洁,来往着前来膜拜的人们。穿过天王殿,大雄宝殿一些穿着僧衣的尼姑虔诚的做着佛事,始终萦绕耳畔的佛曲让人浮华幻灭,心境沉淀。
他们直接沿着菱形台阶而上来到玉佛殿前,殿外是四面过廊,迂回而宽阔,四面有十六根佛教梵文擎殿汉白玉雕刻的盘龙柱,祥云盘龙栩栩如生。走进玉佛殿内眼前一樽独体精雕的释迦摩尼佛卧像,头北面西,佛颜慈祥,呈涅槃相,让整个玉佛殿金光普照,蓬荜生辉。一尊缸口大的香炉摆在佛像下面,来拜佛的人们依次插香拜礼,真是一片檀香缭绕,佛光极乐。
妈妈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香轻轻点燃,恭敬的站在佛像前双掌夹住香烛举过头顶拜了三拜,然后把香烛小心的插在香炉里。一道烟雾从一点火红里飘飘荡荡弥散开来,恍若尘世的岁月里燃尽的虚无,在佛主面前得到解脱与寄慰。
妈妈双膝跪在佛主面前,海子也跟着跪在旁边,手掌擎地又叩了三个头,然后立起腰身掌心对合打在胸前,瞑目问心。只见妈妈嘴唇微动,像是在心里念叨着什么,海子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与痛苦仿佛随着檀香飘绕消逝,只留下香炉里寂灭的痕迹。
此刻,眼睛是虚幻的,心境却是澄明的,世间的一切已然浮云。在心里他只愿祈求佛主保佑妈妈的病情能够出现奇迹,保佑世界上所有的母亲幸福安康。
许完了愿,海子把妈妈搀起,转过身走出了玉佛殿。虽然妈妈的腰身有些佝偻,但此刻眉宇松展,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微笑。
“儿啊,咱回家吧,妈有点累了。”
“哎!”海子答应着再次把老妈背起向山下走去。
走出山门,天已近午,金色的阳光就像一道佛光照在人的身体之上,灵魂也跟着温暖至极。
下了山驴儿正悠闲的吃着周围鲜嫩的草,见主人回来了便不住的打着响鼻儿撒娇似的把脖颈在海子身上磨蹭着。
他让妈妈坐稳,晃着鞭梢对驴儿说:“伙计我们回家吧,驾!”
到了下午,一大片乌云从南边夹着闪电缓缓移来,天随之暗了下来,随之豆粒般的雨点儿越来越密。院子里的鸡吓得早就躲进了鸡窝里,哆嗦着身子互相拥挤着栖成一团。
突然,正趴在门口观雨的荒大叫起来,海子赶紧探头顺着荒的目光观瞧。
“哎呀!屋顶漏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