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琴松给夏柒柒端来了一杯热水：“女孩子，多喝热水。”
夏柒柒小口抿了一口。温的，不烫。
“琴松，你知道打工吧？”
“嗯。你在打工？”
“不是。我曾经打工过，是这样的……”
夏柒柒开始向方琴松讲述自己在秦家浇花的故事。
“……嗯，就这样。”夏柒柒平静地说完，又喝了一口水。
“你为什么用‘就’这个字？难道你觉得这样还不够可怕？”方琴松一脸担心，“那个人之后一定会再来找你的。你难道不怕他拿那些钱威胁你？”
“事实上他已经威胁过了……我其实，挺害怕的……”
“你不愿意把这些告诉你的家人，是因为怕他们担心你？应该不止这些吧。”
见夏柒柒不语，方琴松换了个话题：“那个人应该不知道你住哪里，这样你目前还是安全的……”
“不，他知道的。”
“怎么……”方琴松有些头疼。这个单细胞的女孩，怎么这么单纯……
“你住我这里，可以吗？”方琴松小心翼翼地问。
夏柒柒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好大：“可以吗？这样的话应该是我问你啊！”
“当然可以了。我是怕你家里人不喜欢你这么做……”
“没关系的！他们……应该巴不得我和学霸住一起吧？”莫名其妙地，夏柒柒觉得眼睛有点湿润。
视力听力低下的妈妈；对自己好极了的杨家……我都做了些什么？本想养妈妈，但是自己的心智这么不成熟，脑子这么不灵活，我还能做些什么？顶多只能帮倒忙！
两股细流从夏柒柒的脸颊滑过，但还没滑到下巴，就被方琴松的手指挡住了。
“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方琴松将夏柒柒抱在怀里，低头轻语，“乖。”
“我本来就不好看啊……”夏柒柒想起刚上初中时，同学们的嘲笑，眼泪像是未拧紧的水龙头，不断往下滴。
“我觉得你好看，你就是好看的。”
“琴松……我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不能保护家人，甚至都不能保护自己！还会给家里人添麻烦……但是……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了……”
“我……其实没有住在我自己家，一直和妈妈寄住在……”
“杨熙辰家，对吧。”方琴松垂下眼，“我一直都知道的。”
“为、为什么，你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还要和我做朋友？和一个像我这么糟的人做朋友……你是笨蛋吗？”夏柒柒细小的声音如同蚊子一样，时不时还抽泣一下。
“你真是个傻瓜，穷又不等于糟。我大概已经猜到了你为什么会住在那里。”方琴松尝试着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你的妈妈需要人照顾吧。”
夏柒柒没有吭声。方琴松知道，她是默认了。
“既然如此，那什么都说得过去。你因为家里没有大人照顾，也没有人照顾你妈妈，所以杨熙辰一家就把你们接了过去，想要帮助你们。”
“但是……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要和自己的妈妈一起住在同学的家里，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很……很差劲吗！我只是想要打一份工，想试试看能不能挣点钱，我想养妈妈，不再依附于别人……可是我没用，我做不到！”
“就算我拿到了那笔钱，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去使用它，我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和家里人解释，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手里……我明明什么都做不好，只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却还是想要帮忙做些什么……一个只会帮倒忙的，没有用处的我，根本就不能拥有朋友这种东西！”
“够了！”方琴松怒吼一声，“你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承担起赡养妈妈的责任？你根本就没有错！没有任何人，做的是错的。”
“你现在的确没有办法做到不依附于别人，但是这样做真的很糟糕吗？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如果你真的不依附于别人了，那你的生活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每天除了要学习，还要去打工，去挣钱，要挣好多好多的钱，要为你和你妈妈买个房子，或者是租个房子，还有你妈妈的药钱，还有你妈妈的住院费，还有手术费，这些东西你要去哪里找？你就算一天24个小时不吃不喝不睡觉来应付这些费用，你也应付不下来！你的身体也会垮掉的！
“夏柒柒，你真的希望你的生活是这个样子吗？你真的对别人给予你的帮助就这么反感吗？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来找我……”
方琴松紧紧抱住夏柒柒，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是却很能带给人安定感：
“不要再虐待你自己了。你不心疼你自己，不包括其他人不心疼你。”
“你是说……你心疼我？”夏柒柒渐渐止住了哭声。
“你的妈妈心疼你啊。”方琴松掐了掐夏柒柒的脸，“不哭，我给你拿纸巾。”
“不用了……”
“为什么？你刚才哭的那么狠。”
“我……我的眼泪都擦在你身上了……”夏柒柒小声地说。
“……好吧，那你去洗把脸。用你上次用过的那条毛巾。”
“嗯。”
夏柒柒洗过脸，看见桌上有一盘黄澄澄的水果。
“我不喜欢吃橙子，怕酸……”夏柒柒回想起上一次莫提雅给自己橙子吃，结果被酸得赶紧喝了一大杯水。
“我喂你？”
夏柒柒一下子红了脸：“你干嘛总是说这种话啊！”
“你看，你笑了！”方琴松笑起来，露出好看的洒窝。
“我哪有！”夏柒柒辩解道，心里却感到有些开心。
突然，她反应过来了。
原来，你是为了让我笑起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