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玢城最近热闹的很。”棠满跟郑飞牧并肩走在前面:“郑老爷的心倒是放的宽,也不知道是不当回事呢,还是说……”
“哎哎!”郑飞牧气急地拍手:“棠主您也太高看郑某人了!循着苍水公主来的人里有哪个是鄙人敢惹又惹得起的啊!”
棠满用指尖抵了折扇,若有所思:“那我就很好奇了,这位公主的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
“棠主,这件事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啊!我也是受害者。”郑飞牧眼角一跳,苦着脸道:“是容城的那位制蛊大家放出消息,说只要买了他家的追踪蛊,就能找到苍水公主,还说苍水公主天生是蛊体,她的血液最最适合用来养蛊——您往这边走。”
郑飞牧的父亲早年经商,两代累积下来,郑家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家族。临着玢水河岸,到处都是他家的亭台酒楼,其中要属“言欢楼”的酒最香,菜最可口。
郑飞牧一进酒楼,就有几个穿着考究的人聚了过来,他伸出指,笑容满面:“天字房,一等菜,再拿几瓶兰华酿。”
棠满惊喜地看了他一眼。
“您留下的酒我可好好收着呢。”郑飞牧这时才从喉间溢出几声真诚的笑:“可惜最近身子不好,不能陪您喝了。”
棠满但笑不语,折扇散漫地轻敲在肩上。
郑飞牧将她引上二楼,继续道:“最近到处蛊虫乱爬比蚊子还烦,防都防不住。”
棠满用扇指了指桌子上一条正在蠕动的红色小虫:“你说的是这个吗?”
“……”郑飞牧的目光顺着往桌上看,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连威风也顾不上了,颤声道:“来来,来人呐!”
他设了专门驱虫的人在言欢楼,郑飞牧等到那人把虫子抓走,重新换了香薰后才擦了擦汗放松下来。
棠满皱了皱眉道:“用苦楝子柏树子和菖蒲研粉用火慢烧有驱蛊功效,郑老爷可以一试。”
这老家伙摆明了是在跟她要驱蛊抑蛊的方法。她虽对蛊虫没有研究,但信口胡诌她还是挺擅长的。
不过她这也不是没有依据,她院子里养花养多了,夏天总是有蚊虫飞进房间,这法子就是专门熏虫的。
郑老爷连连应声,摸着胡子笑道:“还是棠主有办法,那……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他且说且退,淡出棠满视线。
永渊正凭窗而立,俯瞰着窗外的景致,光扑在他脸上,发和脸庞显得愈发黑白分明。从侧面更能看出脸部线条的棱角,从高挺的鼻梁再到线条收势利落的下巴,好像无论看多久都不会觉得腻味。
棠满熄了熏香坐到塌上,手托着腮,懒懒道:“永渊哥哥,景好看吗?”
永渊道:“义祁一带水多。”
佩环随步微动,他缓行到塌边,与棠满对面而坐。
“水多的地方物产也多。”棠满偏头,推了自己身侧的那扇窗,眸光落在山水之间,有些黯淡:“我以后就想来这里。”
门外传来脚步声,珠帘被一双双手撩开,各色菜肴端上桌,其中一个容貌清丽的女人想替棠满和永渊斟酒,棠满抬扇挡了杯口,示意人都退下。
门扉掩上后,棠满勾着酒壶的把儿,动作很是随意地帮永渊斟了酒。
“想来便来。”酒水入杯的一瞬间,永渊开口道:“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放下的。”
“你这语气我听着不对啊。”棠满笑了一声,将自己的杯子也倒满:“我以前在这里开医馆时酿的酒,你尝尝。”
永渊抿了一口,道:“很不错。”
“我爱喝酒,也爱花,更爱用花酿酒。”棠满嗅了嗅弥漫在空气中的酒香,突发奇想问了一句:“比起上次在客栈喝的,怎么样?”
永渊竟认真思考了片刻,道:“上次那个”
“那个好喝?”棠满倾酒的动作顿住,错愕地看着永渊:“你真的会喝酒吗?”
“会。”永渊抬眸看她,不疾不徐道:“我想说,上次那个,我记不清了。”
“……”
棠满叼着筷子,自顾自地乐了。
“你在这开过医馆?”
他难得主动问点什么,棠满遂用很轻快的语气回答了:“开过一段时间啊,还救过郑老爷一命,这老头刚刚还想让我给他看病嘛——不过没开多久,但是这儿太乱了,就去别的地方了。”
她夹了只虾到碗里,搁下筷子后微微抬手,光滑的袖顺势滑下,露出一截皓腕:“玢城这里有多富,就有多黑暗。”
“贫瘠的地方黑暗,尚可说是因为教化不足,富贵的地方黑暗……”
她将剥好的虾送进嘴里,面色微嘲:“难救。”
风送来哭声,棠满习武之人,耳力不差,加之那女子的哭嚎实在嘹亮,她听了一会儿,又欠身靠在窗框上想看看热闹。
临水的地方多送别,兰舟一发此后隔山隔水,尺素难传。鸳与鸯拆开,独字难成意义。
“挺般配啊。”棠满俯视着泪眼执手的两人,思索着道:“京都也快举行科考了,他兴许是去求取功名。”
男子长相儒雅,那一身布衣包袱俨然是赶考的行头。女子白衣红裳,挽了双平髻,模样灵动。
永渊推开他那半扇窗,不甚热切地望了一眼。
“道阻险长,不如帮他一帮。”棠满弯了弯唇,拨高声量:“齐安。”
齐安从檐上一跃,往着河边去了。
“你怎么确定他是赶考之人?”
棠满用帕子擦着指尖,闻言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齐安会问啊。”
永渊眸光从她脸上流转而过,落到了她的指尖,他收回眼神睫毛轻颤两下,道:“他身上穿的是乡举才会有的衣服。”
“哦!”棠满又看了一眼那个书生,恍然大悟:“我当是他们喜好相似。”
“我以前也碰到过赶考的,不过那时候跟在我身边的是另一个暗卫。”棠满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有些好笑:“他直接把银子塞给了人家,那书生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差点当场跟他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