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秀也头发散开,湿漉漉的,冰凉水滴流下发尾,已经将浑身泥土洗干净的他,看上去亦如当初登山时意气风发。他自己也说了,除了这身皮囊,大概他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了。
换上了林子苏的衣服,微微有些不太合身,他杳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穿上了,只是叹了口气,眼睛也有些红了,他有些想家了。
肚子传来没有吃饱的饥饿感,他绑好了头发,坐在树叶堆上拿起一串烤鱼吃了起来,还是温热的,可以下嘴。
“林生临川,是你什么人?”
那位腰间佩黑白的少年走过来,没有恶意只是带着好奇地问询也让林生秀也来了谈兴,他将鱼骨上的碎肉也都吸进肚里,喝了口茶水,说道:“正是家父。怎么,你认识他?对了,还没有知道你们的名字呢。我可是上来就说过了哦。”
林子苏有些惊诧,这眼下的男子,竟然就是那本《小语》的作者的儿子,他先回应林生秀也的问题,开口道:“实不相瞒,因为读过这位先生的一本书。我叫林子苏,那位叫自来也,是我在修行上的前辈。”
“哈,知道了,林子苏…?的确是个怪异的名字。另外,老头子的书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看话本呢。他说他做人第一,为官第二,写书第三,我看,说得真是有道理。”
林子苏知道,对火之国而言,左大臣林生临川这几个字的重量,他的孩子,竟然是个叛逆的公子哥,一直以来以平和隐忍形象活跃在朝堂上面的林生临川,却是有了一个和他性格极为相反的孩子。
这也是日向礼不喜欢林生临川的一点,林生临川胸中有抱负,他是知道的,不得施展后竟然卑躬屈膝起来,让他难以忍受。如今,作为左大臣的林生临川,撑起了自己的脊梁,而滚烫的理想,也终究是不知所踪了。
林生秀也说罢,倒是很好地藏起听到了自来也这份名字后的惊讶,他看着自来也,开口道:“以后我也跟着林子苏这么说,叫你前辈吧。”
自来也敏锐地捕捉到“以后”这一个词,他开口:“什么意思,你还要跟着我们走吗?”
林生秀也点了点头,似乎也是想起了饿肚子的感觉,以及更不愿意回想的一些事情,他看着自来也和林子苏,说道:“总之,雇佣也好,情分也好,我不是太清楚附近的路怎么走,还是麻烦二位把我带到临近的城市,将来如果二位到了王都,我一定会补偿的。”
自来也摇了摇头,他说道:“我们并不能就这样带着你走,事实上,从你带着浩浩荡荡的一批人来势汹汹要上山,到如今只剩下自己回来,的确是让别人容易误解的,如果你想把我们也卷进你自己的事端,那可是找错人了。”
林生秀也顿了一下,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是他,也会拒绝一个像自己这样的麻烦人物吧。
“前辈,我的确在下山时遇到了山贼,也是由护卫们拼死相送才让我逃出来的,一直将我护送到了这里,我身上的东西也都丢了。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拉着你们入坑。前辈,带我回最近的城池就好,我就能一封书信送达王都,让老头子来帮忙报仇。”
此刻的林生秀也,脸上不见了轻佻,他将原由一并说了出来,等待着自来也的回应。
林子苏已经有意答应,但是他要等待着自来也做出决定,自来也亦是有些意动,他不在乎眼前的男子答应的报偿,倒是想藉由这次事端,能够彻底肃清积压在此处的山贼。
至于未来是不是依旧有许多可怜的人活不下去,成了山贼,那就不是自来也能够管的地方了。他终究只是一个人而已,达不到太高的层次。
“行了,你可以跟着我们,多了你一个,无非是要慢上一些天到而已。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自来也最后选择了同意,林子苏熟练地把痕迹处理好,剩下的几个没开的竹筒放进背包里,林生秀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长舒了一口气。
林生秀也并不是第一次遇险,甚至在他小时候,就曾差点被自己一向视作家人的仆从掐死,而代价只是她家小孩急病需要的药钱,那天,他亲手杀了那个仆从,为那仆从的孩子治了病。
“小爷我的命,比你儿子值钱得多了。”
留下这句话和庭院里倒下的尸体,他转身离开时,恐惧和泪水已经让他的身子开始颤抖,他的父亲拍上了他的头,拉着他颤抖的手,什么话也没说,但林生秀也就是能感觉到手心里的温暖,那让他有了更多的勇气,面对那个让他不敢回忆的房间。
儿时的遇险,也没有埋没他本质上跳脱乐观的性格,他知道了作为林生临川的儿子,所需要的代价是什么。
但他仍然喜欢那故事里的佳人才子,忍者之间捉对厮杀的恩仇快意故事。说他是一个左大臣之子,倒不如说是邻家的对什么都很好奇,又十分有正义感的少年。
他对人命是很在乎的,只要是好人的命,就不该随意地被人剥夺,护卫们死得其所,但是他不能这么认为,那位浑身浴血也要护着他出来的男人,看上去比他大了几岁。
那位年轻的生命只留下一句话,那就是“对不起”,恍然间,林生秀也看到了那位仆从临死前的歉意和悔过,但就是没有对林生秀也的恨,也同样只留下一句“对不起”。
他终于明白了那年轻护卫的身份,也知道了,如果他能活下来,定是要将这些山贼,连带着那些在暗处行动的老鼠们,一起杀了。
林子苏的手掌拍在林生秀也的肩上,将他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他看到自来也背着背包站在前面,林子苏也将痕迹都处理好了,正等着他一起走呢。
“我们要走了,快点跟上吧。”
林子苏留下这一句话,也就向前走去了。
林生秀也笑了笑,跟上去一起走着。
“那就麻烦你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