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问:“什么?什么肉?”
土匪那一脸贱兮兮的模样可让于秋心里惶恐起来。
那个土匪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于秋的耳朵:“人肉。”
于秋手里的碗哐当就掉地上了。
人,人肉?
他看了一眼于叔儿,心说你们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怎么人肉都吃上了?
瓷碗在地上碎开,肉汤子沁到土里,把大肉块子露了出来,那是一段排骨,于秋越看越像人肉。
他肠胃里翻滚起来,推开那个土匪,扶着墙根呕吐。
嗓子眼也是一道关卡,里面的东西想出来,它死活不放行。于秋伸手指头往里扣,一阵异物涌上喉头,全吐了出去。
呕吐物里又酸又臭,还有一股子酒糟味,于秋的恶心感又来了,这次不用伸手扣就吐出来不少。
后面有人给于秋捶了捶背,他好受了一点,想回头说一声谢谢,看见那人正是于叔。
“呕。”
地上又吐了一滩。
“怎么?嫌你叔恶心?”
于秋吐完了,用手掌把眼泪擦干净,又擦了擦嘴,把手在土墙上蹭干净。
“没啊,叔。”
于叔在于秋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也不计较这个。
“吐完了吗?吐完了跟我走,给你安排住处。”
于秋老老实实跟着,路过篝火地的时候土匪们看着他哄笑,他也想笑,笑不出来,这都是一帮吃人的土匪。
托于叔的福,于秋有一间单独的房子,破是破了点,还比不上他的那间破土房,但是于秋不挑剔这些,有吃有睡就行了。
到了第二天,土匪把他叫醒,架着他来了一处大殿。
这土匪山上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还有一座大殿,模样还算宏伟,比地主家的房子还大。
于秋被扔在当堂,殿上有三个座位,空了一个,于叔和另一个人分别坐在两边。
于叔是俊霞峰上的三当家,是有匪气的,长得也是五大三粗,往那一端坐气势就出来了。
和他相比,另一边那个就文雅了许多,左手端茶右手轻启杯盖,慢慢地抿了一口。
这是俊霞峰的二当家,乍一看就跟小孩子似的。
二当家已经二十多岁了,但是身高停在了一米五左右,模样还算秀气。
空着的座位就是大当家的了,不知道是何许人也。
二当家放下茶杯:“昨天本来是迎接你的,听说你喝多了,也就没让你折腾,出来混的规矩不能少,今天也是个好日子,把帖子拜了,以后都是一家人。”
十分话于秋听懂了七八分,他不懂得土匪的什么规矩,不知道拜帖子是啥。
二当家说:“你是老三的侄子,早就听说过你,来路也清,没那么麻烦。”
于叔说:“把死神巫妖老祖宗请上来。”
七八个土匪早就侯着了,端着一个大雕塑进来,摆在于秋面前。
这雕像也是斯文人,刻的威风凌凌,端坐在王座上,背后一卷弯镰刀自右手延伸,飘在背后。
于秋问:“我要给老祖宗磕头吗?”
二当家摆了摆手。
“老祖宗是咱们土匪的神,拜帖子当土匪有三步——请人保举,过堂试胆,对天盟誓。”
于叔说:“我是你的保举人。”
那么接下来就是当堂试胆,于秋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这是要试他的胆子。
于秋可不认为自己的胆子有多大,一个地主早就把他这散农的性格磨没了。
二当家说:“把你的血抹在供台上。”
后边的土匪拿上来一把短刀,双手捧着,等于秋接过去。
雕像自带供台,上面干干净净的,于秋要做的事情就是拔出刀子,划破自己的手掌,抹在供台上。
这就是一步很大的难关,于秋看了一眼于叔,于叔也皱着眉头看着他。当下他心一横,接过匕首拔出刀鞘,对准了自己掌心。
堂上七八十号子人都在看着他,于秋不敢长犹豫,用刀尖划开皮肉,在掌心上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他连忙把手掌贴在供台上,冰冰凉凉的,疼痛感似乎也好了一些。
可是眩晕感来了,于秋恍恍惚惚的,眼睛也迷糊起来。
端坐在王座上的雕像似乎活了过来,身上的皮肉全都往下掉,一片一片地,把自己剥成了一个骷髅。
我打赌你一定不想了解这其中的细节,那除了皮肉还有肠胃,顺着骨头间的缝隙流出来的细节。
于秋还想看他叔叔,这堂上早就黑暗起来,只剩下他和老祖宗两个人,其他人都看不见了。
正思索间,老祖宗的骷髅头从他脖子上滚了下来,咕噜咕噜滚到了于秋脚底下。
于秋不好看老祖宗,正低着头呢,突然一双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啊!……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
于秋的嘴唇直打哆嗦。
“我是掌管死亡的神,我是死神巫妖,我,是江。。。。”老祖宗的声音从他身子里传出来。
于秋有个毛病,越是恐惧,愤怒的时候越不理智,这一点从他蹲在地主家门口袭击地主大儿子就能看出来。
没让老祖宗把话说完,于秋拿着刀子就冲了上去。
“你是你奶奶的腿啊!”
“啊!”
他跑上去划了老祖宗一刀,又踹了一脚,接着灰溜溜地又跑了下来,抱着头蹲在地上。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可是气撒完了,于秋就又怂了,当堂缩成一团,险些大小便失禁。
“还不跪下!”老祖宗说。
于秋双腿发软挪不开,心脏声震耳欲聋,想要强行掰开自己的双腿,手也是颤颤巍巍的。
黑暗的光褪去,阳光重临大地,于秋看了一眼于叔,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没出息。”于叔抽了一口烟袋。
于秋哭着说:“我把老祖宗给捅了。”
二当家也摆了摆手,于秋被人拉下去了。
他还需要时间来适应匪徒的生活,需要经历磨炼他的勇气,有于叔在,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住在山寨里。
说白了,他不是做匪徒的料。
成也于叔,败也于叔,他还没有被生活压倒,没有到非做土匪的那个时候,于叔也帮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