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E考试的前夜,一位德高望重的高级教授,古德里安教授,正在图书馆中翻阅文档。古籍区的书架都顶着天花板,用缅甸硬木制成,在灯光下有铁一样的光辉和色泽,书架上陈列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精装大本,打开来里面都是抽干空气的透明密封夹,其中保存着古老的铜书卷,统称《冰海残卷》,这些铜书卷埋藏在冰海下数千年,还未能完全解读。
古德里安站在梯子顶上努力伸长手臂去够一个册子。
“深更半夜地查阅资料?”有人在梯子下说。
古德里安往下看去,看见一个在反光的头顶。
“曼施坦因,深夜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古德里安感到很意外。
风纪委员会主席曼施坦因教授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袋,“我也是来查资料的,关于你新招的学生路明非。”
“哦?是么?他是很值得研究啊。”古德里安一愣,含含糊糊地应付着。
“作为一个新生,面对楚子航的黄金龙瞳,他居然毫无惧意地开枪了。楚子航是我们迄今找到的龙血比例最高的人,已经表现出龙族的生理特征‘龙瞳’,大部分人都无法与之对视超过十秒钟,就会本能的因为畏惧而转移视线,但是你的学生路明非毫无感觉,还能和身边的夏右桓聊天。”曼施坦因冷冷地说,“还在自由一日里一击击倒了有伪S级之称的夏右桓,不是很有调查价值吗?”
“他是个‘S’级学生啊,‘S’级身上发生什么事都是可能的。”古德里安想掩饰这什么。
“你对这个新学生很满意,准备把他培养成卡塞尔学院最优秀的年轻人,是么?”曼施坦因问。
“是啊是啊,”古德里安笑着抓头,“这样我的终生教授职位也到手了。”
“古德里安,从我们在哈佛同宿舍到如今,你说谎话的时候就会抓头,你就不能稍微克制一点么?”曼施坦因叹了口气,他对这个好友的习惯了如指掌。
古德里安的脸色忽然变了。他沉默片刻,老老实实地从梯子上爬了下来,“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他对‘言灵·皇帝’没有共鸣,对么?”曼施坦因直视古德里安的眼睛,眼睛里带着金属般的冷光。
“你怎么知道的?”古德里安低声问,风纪委员会的“权势”压着古德里安。
“今晚校园新闻网上张贴了这条新闻,是今晚的头条,芬格尔主笔,‘惊爆新闻,S级学生路明非对于龙皇秘仪咒文没有共鸣,校方正在寻找原因!’。你瞒不住的。”
“芬格尔?”古德里安愣住了。
“你的专业就是龙族谱系研究,,在这件事上你不会说什么‘血统变异’的结论。你我以及校方都很清楚地知道龙族血统非常强大,经过长期的混血,它都不会被人类血统彻底抹掉。但你却对你的学生们说,路明非存在变异现象。从那一刻开始你就在隐瞒,你这是包庇知道吗?死罪!”
“我对他吟诵了‘言灵·皇帝’,‘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可他完全没有产生任何共鸣的反应,这是迄今为止第一例,龙族血裔对‘皇帝’没有反应。而他确实有龙族血统,否则在楚子航黄金龙瞳的压制下,他很难反抗。我判断他有龙族血统,并非仅仅基于校长把他评为‘S’级。”
“可路明非听着‘皇帝’却说你在唱歌。这绝不是一个小事。”
古德里安沉默着。
“冰海残卷,编号AD0099,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你所需的资料。”曼施坦因把一卷密封在圆柱形玻璃瓶中的铜卷递到古德里安手中。”
“首字母AD的残卷?”古德里安吃了一惊,“这是绝密文档!”
“只有最古老的文件里才隐藏着最高级别的秘密。”曼施坦因说,“‘言灵·皇帝’对所有臣服于龙皇的血裔都有效,但确实有一支血裔是不臣服于龙皇的。”
“《龙族事典·秘密章》中提到的‘白之王’。”古德里安低声说,“这是我们俩当初共同的研究课题。”
“对,在这个学院里恰好我们两个是最了解白王历史的人。白王的‘言灵·神谕’是我们所知的、唯一克制‘皇帝’的言灵,它背叛黑王之后,曾对自己的所有血裔使用‘神谕’。”
“你的意思是,路明非是……白王血裔?”
曼施坦因微微点头,“我想不到别的解释。”
古德里安沉默了。很久,“白王血裔只是个传说,根据‘冰海铜柱表’的记录,黑王尼德霍格以无上伟力摧毁了白王,杀死它,吃了它的肉,把它的骨骼化成冰屑,又把冰屑烧融之后倾入火山,完全毁灭了白王的躯体和灵魂,那么白王就不存在了,它的言灵也就失去了力量。”
“白王叛乱是龙族历史上最大的叛乱,三分之一的龙族成为叛军,黑王镇压了这次叛乱之后以擎天的铜柱记录了叛军的下场,也就是我们在格陵兰岛找到的冰海铜柱表。”曼施坦因说,“这意味着冰海铜柱表是尼德霍格‘黑王’一派书写的历史,如果龙族有政治考量,黑王无疑会对臣民们强调叛军首领已经被彻底消灭,但是作为初代种,最纯净的龙族血裔,白王的灵魂真的那么容易被销毁么?也许它还活着,沉眠在某处,就像其他龙族亲王那样。”
“我们迄今从未发现任何白王血裔!白王是亲近人类的一支龙族,如果路明非是白王血裔,未必是坏事。”古德里安说。
曼施坦因摸出烟斗点燃,深深地吸了几口,苦笑,“古德里安,别骗自己,你我都不相信白王会帮助人类。龙族三原则第一条,龙类和人类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我们和龙类之间的鸿沟,远胜于黑王白王之间的仇恨。冰海铜柱表上说白王‘以贱民之血染红白银的王座’,暗示白王的暴戾。白王可能只是借助人类来对抗黑王而已,他是黑王创造的,力量和黑王有差距。但他始终是异类,不可能真的站在人类这边,如果没有黑王的制约我们现在的征讨对象就是白王后裔了。”
古德里安的脸色苍白,沉默下去,墙上的古钟“滴答”作响。
“其实我们也都不是完整的人类,”许久,他低声说,“黑王血裔和白王血裔,有那么重要么?真的要把血统论施加在孩子身上?”
曼施坦因使劲抽着烟斗,“你袒护自己的学生,由此引发的后果你考虑过么?如果白王是如黑王所称的‘凶王’,谁知道白王血裔会怎么对待人类。血统苏醒之后,路明非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楚子航的黄金龙瞳无法压制他,他或者拥有无与伦比的潜力。谁敢让他在这个学院里生活?”
“你想说什么?”古德里安猛地抬起头来,大声问。
“写成报告,递交给校长。”曼施坦因低声说。
古德里安心里一寒,“递交这样一份报告的结果是什么?”
“隔离路明非,研究他,他不能作为学生,也不能离开这所学院。直到身份被证明。别迟疑,现在就打电话,别把自己卷进去。”曼施坦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向古德里安。
古德里安沉默了很久,抓住了曼施坦因的手,缓慢有力地合上手机。
“路明非……”古德里安顿了顿,终于说出了他早已想好的那句台词,“是个很好的孩子。”
曼施坦因一愣,茫然不解。在学术上曼施坦因不如古德里安,从大学开始他就抄袭古德里安的作业,一直抄到博士毕业。他知道这个好友随口说的一句话可能富含深意,这个时候绝不能露怯,要考虑清楚才回答。
曼施坦因低头沉思,壁上的古钟“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你是说……他人性这一面的善良会抵抗白王之血召唤?”曼施坦因不太肯定,“好吧,我认输了,你告诉我答案。”
古德里安挠挠头,“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就是记得诺诺跟我说,他收到父母的来信时在女厕所里哭得稀里哗啦。”
“这和白王血裔有任何关系么?”
“没有啊,作为一个孩子,我觉得他挺孤独的,也善良,是个好孩子。我们总不能剥夺他的机会吧?谁愿意当一个标本?”古德里安看着老友的眼睛,继续打着感情牌“我们都还记得自己的童年,对吧?我们也当过标本啊,那时候我们两个隔着铁栏杆,努力地伸出手去要握在一起……那时候你是不是也很难过?”
曼施坦因愣住了,低下头,默默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呵斥声穿越几十年传回他的耳边:
“把那两个疯小孩拉开!他们在干什么?”
“该死的!松开手!我警告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到了电疗的时间了!拉开他们!带他去电疗室!”
电疗的焦味仿佛又在自己鼻子里作祟,眼眶变得有些泛红。
那时候他总看着禁闭室里唯一的方窗,渴望像鸟儿一样飞翔,渴望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改变他的人生。
“我的意见就这么不顶用了吗?”曼施坦因拿出一支雪茄。古德里安连忙帮他点上。两人做起了多年来的老友该做的事,气氛融洽。
“别伤心,至少你刚刚又回到了童年的感觉不是吗?”古德里安调笑身旁的老友。
“谁稀罕那样的童年,你们一个个的不是打感情牌,就是要跟我一换一,我这个风纪委员没点权威。”
“我们?除了路明非你还想过提交谁的报告?”
“夏右桓嘛,跟路明非一样对皇帝不起反应的好学生。”
“施耐德用诺诺‘威胁’你?”
“不提了,喝酒喝酒。”曼施坦因拿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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