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些暗了,他与路鸣泽的聊天比他想像中的要漫长的多。
夏右桓走出洗浴中心,头发上已经不剩下几分湿润了,他不喜欢湿漉漉的感觉。
“解决了?”夏右桓钻进车里,路明非坐在副驾驶座上。
“解决了。”楚子航跟路明非同时回答。
“我又没问你。”夏右桓摆出嘲讽的神色,“二狗子少自作多情了。”
路明非撇撇嘴:“你不信问师兄,我今晚可是全场最佳男主角。”
楚子航只应了句:“是。”
“全场就你一个男的吧。”夏右桓揭开路明非说辞后的真相。
“切。”路明非回击道,“我可是被记者采访过的男人,稀罕跟你解释么?”
“这就气急败坏了?”夏右桓笑了起来,“不太行啊。”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路明非还想反驳,可是他看到红色浸湿了迟子航的衬衫,右下腹在刚刚的战斗中留下了一道小口子。
“师兄你在飙血啊。”
夏右桓也注意到了气氛有些不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纱布递给路明非。
“帮咱师兄包一下。”
夏右桓坐在后面,路明非也学过一些医用知识,这种简单的工程自然交给最近的路明非做,夏右桓知道这里还不是楚子航的终点,情况也不算紧急。
楚子航一只手控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抬了起来,这样能更方便路明非进行包扎。
路明非趴在操纵杆上,一圈一圈的把纱布围上去。纱布没多长,只围了两三圈。
“不顶用啊。”路明非看着白色的纱布也被浸成红色,又回头看着夏右桓。
“没事,这种程度的上不碍事,以师兄的身体一晚上就能痊愈。”夏右桓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不要去医院挂个号什么的?你这因公负伤,按照我们中华上国的规矩,不仅该有带薪休假,领导还要来慰问不是么?难道学院会催你带着伤回去报到?”路明非有点傻眼。
楚子航对于伤口的态度好像是车座椅上被圆珠笔画了一道似的轻松。
“只是小伤,跟他们说了又会让我去检查身体……很麻烦。”楚子航看了路明非一眼,“帮个忙,不要对别人说,算是你还我的人情。”
混血种身体的愈合速度是几倍于常人的,跟何况楚子航是混血种中的佼佼者,是个人都能看出楚子航不同于常人的愈合速度,去医院只是自找麻烦。
同样的也不能报告学校,楚子航使用了暴血,血统纯度的改变是卡塞尔学院最大的禁忌,如果被发现,他同样会被麻烦找上门。
“好吧,这个秘密保守得真值。”路明非说,“谢谢……伤这么重,要是我跟你一起去,大概会玩完吧?”
“不算重,这个身体很坚韧,我自己试过,刀扎进去,两寸深的伤口,只要不伤到血管,大半天就能愈合,两天就彻底好了。”楚子航的语气平静的好像那个身体根本不属于他。
“不会吧……你拿刀扎自己?”路明非惊了,这是变态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吧?
“人类总会想办法了解未知的东西,师兄也在此列。”夏右桓望着窗外,玻璃里的倒影里藏着两颗赤金色的小太阳。
“只要不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又能了解未知,我想,扎一下自己也没什么吧。”
“说的好像你试过一样。”路明非自己嘀咕。
混血种的听力都很好,夏右桓和楚子航都听到了路明非说给自己听得话。
“我真的试过。”夏右桓心想,一边在后座上躺了起来。“只不过记不得有多久了。”
路明非看着躺下的夏右桓,闭眼时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像一个人。
“你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异类的时候难道不害怕么。”楚子航问道。
“我很正常,所以在你们这群疯子中看起来才像个异类。”
“不,你很奇怪。”
“奇怪?一个纯人类在爬行动物学校里当然显得很奇怪。”
“龙族血统虽然不一定是个好东西,但它意味着能力和地位。你是卡塞尔学院里唯一的‘S’级,教授们认为你也许能拯救世界,可你对此完全不热衷,不奇怪么?”
奇怪的人总是在别人眼里显得很奇怪,自己看自己就觉得很一般啦。”路明非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座椅上。
“谁期望我拯救世界?”路明非看着窗外,低声说。
“很多人。”夏右桓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就你话多,睡你的觉去。”路明非看着夏右桓依旧紧闭的双眼,恶狠狠的说道。
楚子航罕见的笑了笑,他忽然觉得这两个学弟十分有趣。
路明非是在人前永远一副败狗的模样,在夏右桓面前却要竖起旗帜。
或许...
这就是朋友吧...
楚师兄这样想着,没有发现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夜,黑幕下的迈巴赫沿着流光的河流驶向机场,路灯照射出这辆黑色跑车的模样,上面载着三头没有自知之明的野兽。
...
深夜23:30,最后一班飞往美国的夜航班机,舷窗外雨流狂落,远看出去城市灯光疏廖。
“美联航UA836飞往芝加哥的航班准备起飞,舱门关闭,请诸位乘客关闭移动通讯设备。”甜美的女声回荡在机舱里。
楚子航把两套充气头枕、耳塞和眼罩递给两个小学弟,“这条航线从北极圈上空过,10个小时,睡一觉就到芝加哥了。”
飞机引擎巨大的风声也被隔开了,能感觉到的只是座椅传来的加速度和颤抖。
美联航UA836冒雨斜插入空,它化作一条斜线,把北极圈分成两半,窗外的雨水也渐渐变成了霜雪,它像一只雄鹰一般俯瞰无数个港口,其中不乏繁华之所。
可夏右桓却在北冰洋沿岸的某处感到一阵揪心。
“是那里么?”男孩低语,脸上多了两条晶莹的丝线。
喘息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血液滴落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他看到了一处尼伯龙根!
仿佛是他亲手创造的一般,“是你吗,
零号。”
这个世界上最接近他的东西就是零号,夏右桓发问,“你要我来找你?”
....
“TRYAWEEKWITHOUTRAILWAY!!!”
“试试一个没有铁路的星期!”
路明非站在芝加哥火车站教堂式的候车大厅里,仰头看着悬挂在穹顶上的白色巨型横幅,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话要是环保主义者来说,没什么。他们的意思是要在家里宅一个星期,不出远门,节约能源,远离铁站的噪音,感悟深居简出的静美。
所有员工包括清洁阿姨都不见了踪影,卡塞尔的专车自然也停运了。
“环保主义,”夏右桓拍了一下路明非的背,“挺值得提倡的。”
路明非打了个踉跄,夏右桓的力气有些大了。
“好个屁,这里连WiFi都没有。”路明非喊道,反正这里就只有三个人,他犯不着注意形象。
他曾在政治考试中写过这么一段话:
“罢工的精神影响多么深啊!那些哪怕是暂时拜托了奴隶地位而同富人平起平坐的伙伴的榜样,对工人的感染多么强烈啊!每一次罢工都大大地推动工人想到社会主义,想到整个工人阶级为了使本阶级从资本的压迫下解放出来而需要进行的斗争!”
贯彻着红旗精神的话,路明非同学这下明白罢工的恐怖了,他得过一周没有WiFi电脑的日子?
不,他有师兄,还是两个。
“没什么,只是在芝加哥住一个星期。”楚子航很平静,“们找一家酒店定个房间,如果你钱不方便房费都由我出,我们正好可以去看看密歇根湖,现在是驾帆船出湖最好的季节,再过两个月学院和芝加哥大学的友谊赛就要开始了。”
“你不明白我的感受,这趟车……对我来说没有一次准时过!”路明非耷拉着脑袋。
“不至于吧?你是‘S’级,他们安排车次是血统级别优先,你该是最优先的。”楚子航皱了皱眉,表示不解,“我坐过大概七八次,每次按照诺玛说的时间进站,列车就在站台上等着,检票进站,几分钟就出发了。我还只是‘A’级。”
“第一次列车员说看错了,以为我是‘B’级,第二次是从三峡回来,那是冬天,因为暴富导致铁路封闭……这一次我想该没有问题了吧?现在谁都知道我是‘S’级了吧?夏天也不会下雪结冰了吧?我还真没听说过因为天热火车不能开的!而且我还跟你一路,就算他们不来接我总也得接你吧,你是谁啊?你是狮心会会长啊!”路明非捂脸,“好好的他们罢什么工嘛?”
“这个……”楚子航有点不知如何安慰他,“算了,就当作衰神俯身好了。你玩过大富翁没有,衰神俯身的时候真是惨到爆,但是也就一阵子,七天过后衰神就走了。”
“哈哈哈,”夏右桓笑道,“师兄你说错了,不是衰神附体,这货就是个衰神。”
“给我滚。”路明非一下子又恢复了活力。
楚子航愣了一下,按理说夏右桓比他更通人情,可突如其来的嘲讽却比他的安慰有效得多。
“对不起,请问……哪儿找列车时刻表?”含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自己抬头看!罢丅工!罢丅工了!”路明非没好气地竖起中指一直头顶,回头看见一双照出他自己的清澈瞳孔,和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此时此刻,完美无瑕的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
“长得像妖怪?”夏右桓趴在路明非肩膀上悄悄说道,“不搭个讪?”
“对对对,妖怪你好。”路明非摆出一副嬉皮笑脸。
楚子航看向路明非,被他的主动吓了一跳,却看到夏右桓对着他吐舌头。
...
偌大的火车站却只有四个人,四个流离他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