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尘平静的坐在断崖边上,手里点着一根香烟,一动不动,静静地回顾自己这算不得绚烂但也跌宕的一生。
“哈哈哈哈……”
一阵近乎癫狂的笑声过后,沐尘从断崖处站了起来,轰的一声将手里的火机重重砸在一块灰白色石头之上。
火机在空气中爆碎,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刺鼻的气味。
“哈哈哈哈……”又一阵癫狂到极致的狂笑声过后,夕阳穿过有些绯红的乌云从另一座山崖上斜照在沐尘那还算清秀的面庞之上。
本不算高的身子在斜阳下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落魄而萧索。
“咯咯咯咯……”
声音渐渐由癫狂转变,变得越发落寞,好似一个麻木的死人。
咕咚咚咚,不知何时,沐尘手里多了一个酒瓶,五十二度纯正宗的红星二锅头。
半瓶酒下肚,沐尘额头滚烫,面颊微红,提着酒瓶的身子不断在断崖之上晃悠,醉意已然明显,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
清秀的面颊渐渐从落寞变得狰狞。
“呵呵呵呵哈哈!”又一阵更为癫狂且夹杂着落寞的笑声之后,沐尘的笑声越发狰狞,左手指着远远逐渐落下的夕阳,高声嘶吼,似啼血一般凄厉、苍凉。
“想我沐尘这一生,何其可悲,老天,你看看,你睁眼看看,我不想死连阎王都收不了我,可那又如何,呵呵呵哈哈。”
“老子命硬,我不想死天也收不走,可是,可是那又怎样?”沐尘不禁回想起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三岁的时候从八九米高的房子上摔下,头朝地脚朝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呼吸停止,整个人都被送进了一米多的杉木棺材里,可惜,他没死,三天过后他活了过来,回到了人间。
五岁,一次水痘病了半年,中途好几次昏死过去,到得最后甚至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惜,老天爷依旧没能收走他,沐尘又一次活了过来。
……
十九岁,以县城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清北大学,二十一岁成为龙麒上市集团的集团老总……
今天,是沐尘二十三岁生日,没有蜡烛没有蛋糕甚至都没有一个亲人、朋友,因为所有人都死了!
今日凌晨,随着龙麒上市集团的集团副总郑福寿的离开,沐尘的事业达到了顶峰,一举成为世界五百强集团排名第一的集团老总,沐尘实践了三年前的承诺,可惜,他的身边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分享他的喜悦。
“呵,世界首富,好讽刺啊!”
沐尘晃悠的看着远处那缓缓落下的夕阳,一点点的追忆着那一个个渐渐从生命中模糊的身影。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妈、弟弟、二慧、胖子……福寿。
你们在哪儿,去了哪里!呵、呵。
啊哈哈哈……”
又是一阵拖得很长的笑声,沐尘还在回忆着,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他想用此生最后的时间来记住这些名字这些人,有骨肉至亲也有知己兄弟,一个个的人就像一首又一首古老的曲。
如高山似流水,形若十面埋伏又同塞外琵琶,一曲又一曲在沐尘的记忆深处回荡,最后,曲终人散,只剩沐尘一人垂首夕阳。
二十三岁,正是青葱岁月风华正茂的年纪,可沐尘那幽深的眼眸内却只剩沧桑,像是一个百战不死的老兵拖着疲惫的身子,落寞的看着夕阳无限。
清秀的面庞上已看不到一丝年轻人的朝气,更像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见惯了生离死别,徒留一具行走的残躯。
手中的半瓶二锅头已被沐尘晃悠得叮当作响。
沐尘又一次坐下,右手向后支撑着身体,一双眸子看向对山只留下些许的夕阳再一次朝着嘴里咕咚倒灌一口烈酒。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可当初一起喝酒的人都不在了。
放下酒瓶,缓缓从怀中掏出那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手机,一张张的翻阅着,照片里的人早已离去,沐尘一张一张的查看着照片里的人,傻傻的笑着又摇头一叹。
动作不断重复着,每一次傻笑过后便会一阵叹息,到得最后,所有的照片翻尽,相册里也彻底变得干净。
轻轻一挥,手机被扔下了悬崖,沐尘再次拿起瓶子朝着口里一阵倒灌。
“呵呵哈哈哈!”
又是一阵癫狂的笑,面色渐渐变得平静,酒瓶里的酒水尽皆洒在了那缭乱的黑色头发之上,沐尘再次站了起来。
酒精的味道沿着湿漉漉的头发不断向下蔓延,在那不整的西装上散发出浓烈的酒香。
沐尘彻底冷静下来,皮夹子里的信用卡一张接着一张的旋转着落下悬崖,终于随着整个皮夹子的飞旋,沐尘只剩下一身弥漫着酒香的湿漉漉的西装和一根挂在脖子上不知多少年的吊坠。
很便宜,二十五块钱的兄弟吊坠,沐尘记得当初购买时的豪言壮语。
“东西不贵,但却是一份念想,兄弟们,等着,三年后我们兄弟重新订制一款纯金的。”
而今,当初许下的承诺实现了,可佩戴他的人却再也找不见了。
“二慧、胖子,当初许下的诺言我做到了,龙麒成为了世界第一,吊坠也订制好了,可惜,你们不在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我自己了。”
沐尘轻轻的将那挂在脖子上的吊坠摁在额头上,眼角微红却没有泪花,一双眼睛已布满了血丝。
“呵呵,真是不甘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妈、弟弟……”
沐尘哽咽,似在追忆,接着,又一阵急促而癫狂的痴笑声。
“你们在哪儿?那里的世界好吗?传说人死后会在另一片时空里复活获得永生,我不知道真假,不过我真的累了,我要来找你们了。”
“二慧、胖子、福寿,你们等我。我就要来了,不知在是否真的有那么一个世界?如果有,我会找到你们,等我,大家!”
沐尘不再说话,踉跄着身子朝着断崖一步步走去,双臂缓缓张开,伴随着残阳的落下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