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茂柏手腕运转,刷的一声,腰刀回鞘,满意的看到对方一脸惊骇,不发一语,转身就走。
什么玩意嘛?以为今天救了老四,就能对我指手画脚,装模作样了?贱人就是贱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活该给他放血。
他心内不屑,走开了几步,忽然听到背后脚步凌乱,呼吸急促,知道是肖易艰难站起,又追了过来。
咦,这就有趣了。他过来找场子吗?好,二爷我给你个痛快。
屈膝矮身,转腰挥刀。
正是史家绝技平木刀法,一刀断流。
刀是快刀,招是狠招。中者立时受到重伤,若是不知进退,还在往前挪动,就要被一刀两断,从腰腹处变为两截半身人。
肖易若真这样无能,看不出其中凶险,还是不知避让,史茂柏也不介意将他顺手干掉。
却觉得刃锋一划而过,沾染了些血渍,并没有伤及皮肉。
看来,这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知道让开要害,及时闪避。
只是,很可惜,平木刀法从来没有孤招,一旦使出,必定一气呵成,全数使出,你能躲开最初一招,能躲开余下三十五招吗?
史茂柏狞笑一声,腰刀挥砍而下,杀招尽出。
被他杀气激发,雨线散乱,四处飘飞,白蒙蒙的水雾在两人身边缭绕,久久不散。
令史茂柳诧异的是,肖易踉跄后退,随即跪倒在泥地里,明明再无退路,却又打了几个翻滚。
姿势奇特,不像懒驴打滚,也不是就地十八滚的地堂功夫,而是实打实的烂泥打滚,弄得他鼻腔里都是烂泥,喷了出来,连同血沫,变成凄厉的红色。
躲得不快,也没有躲开,但凭着古怪扭动,却将伤势减轻到极致,或者是左右偏移,让刀势稍缓,或者是上下架打,引导刀法循迹。
刀还是快刀,招还是狠招,却好像被抹上了一层黄油,隔着了几层棉衣,软绵绵的毫不受力,让人心中难受至极。
他施展刀法,先还使出了七成力道,招招落空,受到力道反噬,觉得手臂酸软,丹田中空落落的,很是难受,不由得运臂加力,力道渐重。
但说来也怪,明明见到肖易浑身伤痕累累,溅血处处,他的眼中满是惊慌恐惧,口鼻发出大团的呼吸白雾,显见是已经到了极限,难以再支撑下去,却总是花样百出,苦苦挣扎。
转眼间数招已过,史茂柏失去了耐心,当即刷刷刷,连出三刀,都是同一个直上直下的刀势,有个名头,叫做势如破竹,是这套平木刀法中的大杀招。
肖易果真招架不住,第一刀被锋芒逼迫,向右跳开,慢了半拍,半截袖子,从肘弯处被斜下来削断。
第二刀挥出,肖易还没从上一刀的锋芒中脱身,立足不稳,眼见躲无可躲,仓促间拔刀格架,当啷一声,他那柄破刀被砍开好深一个刃口。
肖易如遭剧震,拿捏不定,腰刀脱手,他自己半跪在泥地上。
史茂柳劈出第三刀。
寒光闪烁,当头而下。
刀锋落处,猛的一顿,传来嵌入硬实木材的轻微钝响,跟嵌入骨头的手感,略有不同。
却是肖易危难之际,拔出腰间的刀鞘,挥格挡住。
他还有这一手,倒是大出史茂柏意外,哼了一声,收刀回鞘,往怀中一拉,刃锋下压,那刀鞘应声而断,刀锋擦过肖易的头皮,带出了一蓬头发和血水。
肖易倒在地上,全身酸软无力,静静的看着史茂柏的身影快速离去,心下好生郁闷。
他吐出一口浊气,右手中有东西当啷落地,却是史茂柳袖口中的那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护身法宝夺命锥。
史茂柏最后关头收力,没有将肖易斩首,固然是他还没有坏到家,尚有几分人性,他要是真的出刀杀人,肖易可也不是吃醋的,拼着头颅中刀,阻挡对方的一瞬,右手已将夺命锥射出。
他已经试过,这夺命锥的构造跟袖箭相似,但锥体更重,边缘更利,卡簧更有力度,按下突起,简直就像子弹发射,几乎能洞穿人体,威力巨大。
他又学史茂柳,将夺命锥藏到了衣袖里,在这样最后的关头近身发射,那将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他命丧刀下,难逃一死,史茂柏也必然要被一锥穿喉,当场暴毙。
只不过,那样双输,实在太冤枉了。
肖易现身出来,呜呜啊啊的不断做鬼脸,可不是存心调笑,他是吃过两份丹药之后,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舌头肿大,充塞了满个腔子,根本说不出话来。
本来一番好意,要叫上史茂柏,要他及时回去,纠集众人,共同对抗申空山,以免步弟弟的后尘,不明不白的就被人杀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位仁兄是这样的暴脾气,二话不说,先把人揍得够呛。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算了,自己尽力而为,也就问心无愧了,正如古语说的,你叫不醒一个故意装睡的人。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赶脚脚底抹油,开溜吧。
峭壁上的一口清浅岩洞中,肖易端坐地上,一动不动,将那套刀法在脑海中演练熟悉。
这套刀法,是最后关头才想了起来,迫使他抽刀挡驾,举鞘横格。
印象已然模糊,相互不再连贯,肖易知道,这将是他从这具身体上得到的最后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便不敢再怠慢,端坐当地,苦苦推演。
狂沙十二式。
这个名头涌上脑海,隐隐带着十分强烈的自豪之意。
原来,这是肖易的傍身绝技,是他从一部山林中捡来的古籍中自行修炼而成。
那枚银白药丸不管是什么材质做的,副作用有多猛烈,但确实有强身健体,止血愈合的神效。
一会儿工夫,他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已止血,被雨水冲刷干净,看起来总算清清爽爽,不再像是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血人一样。
伤口依然疼痛,稍微挪动一下,都如针扎一般,但隐然有了酥麻之感。
这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以往,他每次跟人打架,被揍得头破血流,浑身是伤,快要愈合结痂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