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意在楼主堂受了点气,又刚收下一笔佣金,即刻外出买了一壶酒回去。
她一推开房门,便见一女子一脸兴致的翻着书,没料到自己房间多了一个人,不禁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是柳衣是谁呢。她将酒壶“砰”的一声放在桌上,柳衣闻声将书放下,笑眯眯道,“你回来了。”
“我说你现已拜了花花为师,不去找他好好学习,没事来我房间做甚?”柳衣双手撑着下巴,“我师傅说了,要学习还早,需得将他的入门书籍都看完。”
乐意歪过头,看见桌上那本书的封面赫然写着《嗜血女魔爱恨录》,脑门霎时暴起几条青筋,这不就是盗用她形象绘的话本吗。她一手夺过书,咬牙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入门书籍?”
柳衣干笑了一声,弱弱地解释,“那倒不是,师傅的入门书籍甚是有趣,我熬了两个通宵便全看完了。无意间看到这本话本,就顺便翻一翻,呵呵”她想要夺回来,却被乐意避过。
她撇撇嘴暗想,没关系,师傅那里还有孤版。想起自己过来是有正经事的,忙拉回话题,“我不是无事来找你的,”她将面前的长条木匣子推上前,又将一封信放在上面,“喏,这是我哥给你的回信,还有回礼哦。”
乐意愣了一下,有些纳闷,“你哥不给你回信,给我回信干嘛?”
“嘻嘻,我哥估摸是看出那字迹不是我的才也给你回了。他给我的信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没什么意思。”她促狭地看着乐意,“不若给你的有趣,你快打开看看他说了什么。”
乐意也没想太多,大大方方将信纸摊开,出乎意料地竟没有一堆繁文赘述,里面只简单写道,“舍妹顽劣,有劳乐意姑娘多加照看。谨以此字画作为谢礼,望乐意姑娘莫嫌弃。”
她推开木匣子上的木板,取出画卷,展开一看,上面画着一个老头倚在松柏下,手上高提着个酒葫芦往嘴里倒酒,左侧题了几句诗,“想无愧乾坤俯仰,且随缘诗酒徜徉。乐意何长。人醉西池,月上东墙。”乐意向来一看到诗文头就直发昏,便对柳衣问道,“你看看,这是否是你哥的真迹。”
柳衣有些不满,“那自然是的,我哥岂会随便拿幅字画唬你,”乐意听她这话也安心了,心中一喜,拿起卷轴就要出去。
“诶,等等,你去哪啊?”柳衣一心等着她抒怀几句,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忙出声问道。
乐意举起卷轴,“借花献佛!”
听闻此话,柳衣旋即拦到她面前,诧异道,“我哥的字画可是不轻易送人的,你就这样送出去了?”
“送给我的东西,自然任由我处置。”
柳衣虽有些气恼,但也阻止不了,只能大声提醒乐意给她哥回信,却只得到一句敷衍地应和。
乐意知道花花一向想寻南宫梓冥的真迹,但用了许多门道都没找着。而她受伤那会全托他照料,便想着至少给他准备份礼物,估摸着他这会应当在房间里歇息,就一路走到三楼。
一到他房间,便见房门大开,他人正在收拾包袱。乐意大迈步跨进去,看见桌上摊开三四个包袱,有些吃惊,“你又不用去西域,这时候收拾行李做什么,准备跑路不成?”
花花只侧目睨了她一眼,张口笑道,“我得了桩大单了,”见乐意一脸将信不信,他便停下手脚插着腰,“是真的!我方才从长老院下来正烦闷,便想去睡个大觉。没成想,我刚躺上床林护法就来找我,说皇宫那边想在民间征召一批舞姬送到婆逻国。笙夜楼自不会错过这等好事,便让我去那宿上一个月为他们的舞姬作画,价格任我开。”
闻言,乐意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想到自己来的目的,随即将这异样抛之脑后,“你这才收了个徒弟,自个便要逍遥去,那柳衣怎么办?”
花花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徒弟,为难道,“我也不好将她带去红楼吧,她哥哥若知道不得削了我,小乐意,你就帮我托管一个月吧。你放心,我会付你工钱的。”乐意寻思着柳衣是她带来的,她自然要管,便也不说什么。
“对了,你这会找我做什么?”看见乐意拿了个画卷,花花顺手接过来,“你又去哪个破书摊寻了幅字画来找我鉴别吗?”他展开一看,赞叹道,“你这次买的成色还挺不错,我应当可以帮你倒卖个好价钱。”
乐意将头凑过去,戏谑道,“你再看看这题字的人是谁来着。”
花花定睛一看,一脸愕然,“这,这,这是南宫梓冥的真迹?真的是真迹?”
乐意脸上满是得意,“亲妹妹鉴定过的还能有假。”花花顿时喜上眉梢,“这幅画我要了,说吧,多少钱我都买。”
“瞧你这样,这画是送你的。就当做你那几日照顾我的礼物吧。”闻言,花花一把抱住她,“小乐意呀,你果真是九天玄女下凡呀!我太爱你了!”
乐意一把推开他,作势不耐烦的样子,“差不多得了,赶紧收拾行李吧你。回来后记得请我喝酒。”说完便自顾自转身离去,花花在身后拼命挥手,“你要多少酒都请你!”
还有正事在身,他也来不及再细细品味这幅画作,只取出花纹繁复精妙的匣子把卷轴放进去,再将匣子放进抽屉暗格,尔后才继续收东西。
乐意这一天,脚步全然没停下过,此时她只想回去喝个酒、泡个澡再闷头睡个大觉。然她一踏进房间就见怨灵般的眼神直盯着她,她抚着胸口惊道,“你怎么还在这?”
柳衣的眼神挪都不挪开,“我若不在这盯你,你怕不是一转头便忘记了要给我哥回信。”
乐意一边走过去扭着肩脖,一边敷衍着,“你回不就好了,”柳衣两眼瞪圆,“那不一样!而且我哥都送了你一幅字画,于礼来说,你不该回信道谢一下吗?”
乐意本想告诉她,她视礼于浮云,但是怕她又絮絮叨叨,耽误了她喝酒泡澡,只得伸手道,“笔、纸。”柳衣忙站起来,将一早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挪到她面前,乐意接过手正欲落笔,见她眼巴巴地望着,扭脸睨她一眼。
柳衣只得乖乖坐好,“行,我不看就是了。”乐意这才落笔写道:信已收到,柳衣很听话,礼物我很喜欢。一句话写完,信纸折了三折,迅速封上后丢给柳衣,“现在可以走了吧。”
柳衣拿过信,二话不说便跑出去,“我马上帮你寄出去。”
乐意终于得了清静,吩咐逍遥阁的杂役帮着准备了一桶热水,右手没进去试过水温合适,她便褪了衣裳踏入桶内,背靠着浴桶,渺渺烟雾氤氲而上,热气侵入肌肤的每个毛孔,乐意顿觉浑身通畅,她提起酒壶一口接一口,有些酒顺着嘴角落入浴桶内,她也不在意,只觉得能享受这番快意此刻便是死也无憾了。
别人喝酒越喝越昏涨,她却不同,这酒之于她便跟茶似的,半壶下肚,脑子愈发清明。往日他们几个也试过同时接任务,但此次的任务却是由长老院派出,且原本是想将卫康鸣他们三人都遣出,还是因为花花拒绝了才只让卫康鸣和疯子去。
而花花拒绝的下一刻,却又接到了笙夜楼的大单,亦要长期出去一段时间,这未免有点太巧了。似乎是有意将他们调离铩羽阁的,但是为何呢?而且为何又单落下她一个,莫不是,冲她来的?
乐意眸光一凝,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她也知晓分寸,应不至于让人处心积虑地只为对付她。难道真是巧合?但是这个新楼主的身份以及对她的态度也实在令人在意。杂思一起,乐意略略有些烦闷,便憋着气没到水里,片刻后才突又冒起来。
此时心中已如明镜,遇到这般困惑人的事,只有两个选择,若这事重要便去细查清楚,死也要死得明白;若不重要便置于脑后,往后如横生枝节再走一步算一步。而对她来说,肖竹自然不是重要的人,即便他真因着什么缘故要对付她,她只管走便是,江南海北要寻安身之处还不容易,何必让这些琐事烦扰自己。
想罢,她又笑着将最后一点酒喝完,而后起身随意披了件亵衣回到床上裹着被子闷头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