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下午三点在西班牙结束。那一刻,北京时间凌晨三点。我诞生了。所以,我爸想都没想就给我取了个名字—罗那。
94年改革开放的风气已经吹到内陆。农村人家开始流行南下打工。毫不例外,我的爸妈,赶上了这趟热潮。
97年的香港回归,全国普天同庆。黑白电视跟报纸上刷刷都是报告。大人们都乐了。尽管他们并不清楚,人家回归意味着什么。可是人嘛,多一点总是好的。
这一年,中国还有件大事儿。全国50年不遇的特大暴雨。满大街都是水,武汉整个城都泡在水里了。
呵呵,还有件小事儿。那几天,我南下的双亲带着我刚出生不满10天的亲妹妹,回家了。
一路心酸不言表,农民,没有权力抱怨。
1999年,澳门回归。我也正式步入小学。对于祖国来说,是个好日子。对于我来说。更是好日子。
噢,不得不在这里介绍我的家族。而我的家族跟我爷爷密不可分。
我们祖籍在一个叫罗家弯的地方,长江上游的一个之流旮汣里。那个地方罗家是一个大姓。国民党时期,靠着祖上蒙荫。日子倒也不太难过。
新中国成立后,稍微有点基础的地主都被斗惨不忍睹。爷爷拖家带口,举家迁移躲避斗争。
当我出生,我们就在了现在这个地方。
爷爷奶奶的辛勤,日子渐渐好转。
所以别人家还在吃糠咽大白菜时。我们家就可以吃白米饭了。
奶奶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我爸最小,老来子。自然也是最受宠的。
都说贫养人才,富养废材。倒也不是没道理,22岁前。大家都成家立业的年代。他还在不停的换学堂。
我不知道一见钟情会不会发生在那个年代。只是在遇到我母亲,我爸彻底收回了浪子心。
结婚,生子。如果我是男孩儿,一切都会跟别人家一样,顺水顺风。
可惜,我不仅不是男孩儿。我的妹妹也不是。冒着计划生育重压生下来的爱情结晶不但没有圆了他们的美梦,反而让家道中落。巨额罚款。
然后,封建主义的残留思想在奶奶手里达到鼎盛。他们断绝了对父母基本的援助。随便划拉两间偏房就算分家。
你能想像现代的款爹停了富二代手中的信用卡么?真是要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叔叔婶婶儿们早就看不惯爷爷奶奶对小儿子的偏心,此时不冷嘲热讽。更待何时。
我母亲娘家是个落魄贵族,可是再怎么落魄,文化底蕴在那儿。知书达理,大家闺秀。对于伯父伯母们的冷嘲热讽,她除了学学林黛玉抹抹眼泪。差不多就是埋怨自己遇人不淑。
但是,我终究还是长大了。终归到了入学年纪。九年义务教育强制执行。谁要是不去,是要抓去坐牢的。
所以,跨入学堂的那一刹那,内心一万个祖国万岁来回奔腾。
那时我还不认识校门口贴的***爷爷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字。并庄严的对这几个字敬了个礼。
我很努力,所以不辱使命。连续两学期得了优秀。直接上升到小学一年级。
而我爸妈,终于发现。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没用。
千禧年在倒计时中到来,那时候黑白电视早已不是稀罕物。院子里有钱的人家添置了彩色电视机。
爸妈也开始到临近小县城做小生意。妹妹体弱多病,也被他们带在身边。
脱缰的野马见过么?不用看别人,看看我就知道了。
我跟哥哥们上山下海。胡作非为,我是山中女霸王。落草为寇。天大的娄子都有我无所不能的哥哥们解决。
叔叔婶婶恨死了我,没少跟我父母告状。于是,我们家族多了一个新的规矩。逢年过节,我父母回家就会不问清红皂白。揍我一顿。听了他们的话,再揍我一顿或几顿。
为此我还的出经验。找鞭子不能找太结实但也不能一打就断。差不多十下八下就开裂了,又能再身上留下痕迹的。哭的要大声,第一鞭子差不多眼泪就该流出来了。运气好碰上我奶奶在旁边,那就更好啦。她会想办法救我的。奶奶重男轻女,却是个善良的女人。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无所谓,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又不长们在家。
我爱上学,可以学好多字,看好多小说。大山里的孩子。第一次从书上知道,山的远方还是山。还有海,无边无际的。那时候,真快乐呀。真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到远方去看看。
如果,我的童年,仅仅是这样。或许我会长成邻家女孩,成长,结婚,生子。
菜小白是从其他学校插班到我们班上的一个小胖子男生。很胖,家里宠成小霸王。用现在的话,就是很横。我当时很瘦,可是,我也横呢。但不巧,我们是同桌。
王轻轻也是跟他一同转来的,不过她不是插班,是留级。二年级的课程她早就上过,因为生病休学复读,成绩自然很好。
二年级,显然夺得三好学生的称号。
我最大的哥哥童年考上了我们县城最好的高中。二哥跟着他转运的爸爸到了城里。三哥越来越懂事。四哥在体育当年展露头脚。总之,那一年。大家都很好。除了我。
所以,当五哥哥安慰我不要紧,明年在努力时。我讨厌死了那个叫王轻轻的女孩子。我以为,没有她,我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不会受到大伯母的嫌弃。二哥也不会离开我们。至少很久没有回来的父母会给我打个电话,夸夸我也是好的。
那个夏天,我再也没有跟三哥到河里摸鱼。不跟四哥讲笑话。不跟五哥捉弄人。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字,看书。仿佛一夜之间。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那个时候,还不叫成长。年少的忧郁都是一下子。
可终究是女孩子。捉泥鳅,抓螃蟹,弹玻璃珠这种事干起来也会觉得不妥。
父母在城里安顿的差不多了的时候,也有叫我去城里看看。
1999年,第一次进城。
我的母亲给我买了人生中第一双皮鞋。大了很多,可是我穿上就舍不得脱下来。因为害怕母亲会不会知道我穿不了就退回去了。出于对她说不能穿就换一双这种事我没有太多安全感。所以我多了一双跟年纪不符合的鞋子。
那一年,我们小县城里修了飞机场。轰动整个城市。
我穿着我的“大”皮鞋跟随父母去爬山涉水看到传说中的飞机。脚被磨得血肉模糊。生生的疼痛。
回来的路上,口渴的不行。母亲花了三块钱买了两瓶雪碧给妹妹跟表妹。顺便给我跟大家拿了瓶小矿泉水。对我说我说:“”你是姐姐,担当点。
我努力咽下喉咙的口水,极力表现得大方懂事。礼貌又客气的笑了笑:“好。”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秋老虎其实挺冷的,脚痛的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突然有点想家了。大伯家经常追着我跑的大黄狗也挺可爱的。
我不动声色的收拾好了衣物,在不动声色的站在双亲面前。
我说“我想回家了。”
爸爸立马同意,母亲有些许迟疑。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第二天,就把我送到了回乡的车站。那双皮鞋,也被我压在床角不显眼的地方,留了张纸:“鞋子太大了。有点不太喜欢。”
冤家路窄怎么说的。这就是,学校里一直掐的同桌恰好跟我一路回家。放假前我弄坏了据他说他姐从哪里给他带回来的高档钢笔。售价2。5。对于一个月不知道有没有一毛钱零花钱,一分钱可以买两根棒棒糖的年代,你别问我2。5对我来说相当于什么。我分期付款很久也没有付完。忘了说,这家伙在现代来说,是个放高利贷的货。我的负债金额越来越多。
所以,基本上没钱的时候,我都不敢去学校。逃学生涯,从那时候彻底开始了。
你要问我最不想见到的人,非这位仁兄莫属。
当然,那厮老实不客气的把情况反应给我妈。顺带添油加醋。顺带我逃学的事也被抖了出来。
最后我妈命令我拿出仅有的六个梨子中的一半赔礼道歉。这事儿就算接过了。
等我母亲走了,他立马翻脸。
“罗那你能耐啊,那么横,装起可怜来了?”
我觉得他资本主义的丑恶嘴脸显露无疑。只是迫于高额的债务,不得不胡搅蛮缠。
“那是,我刚刚倒是忘了告诉你爷爷你欺压百姓,恶贯满嬴。……”
无论我再怎么巧舌如簧。最终还是给他压榨去了我剩下的三个梨子。
只因为他说:“交出剩下的,看在你妈妈的份上,钢笔的事,就算了。”
我想,如果这样子真的就好了。也不算太亏。至少,以后的日子,这个小祖宗会安静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