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街的人看着两女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不易乐乎。西晚春心中窃喜,看着江淮心站在一旁吃瘪的神情连句话都插不上,比揍他揍的鼻青脸肿还要解气。解了气后,就觉得有些无趣,加上也不想让铁不开看到自己,她面若泰然地慢慢地退到人群后方撤了。
鲍绵赶了一路没吃过热饭,一进城就被街边四溢的馄饨香给引了去。等饱腹过后才慢悠悠的在崔宅逛了一圈,要说逛是真逛。这偌大的宅子连个护院都没有,怎么说崔天安也是连安府尹,他儿子家怎么连个商贾家都不如。他又顺脚翻过一面墙,好好的门开着不走,也难怪萧天一和崔景见着他的时候,面上带着警戒。
“谁?!”崔景厉声道。
“崔二公子莫恼,在下不是坏人。”他翻了人家院子,还让人别恼。
鲍绵好歹曾经是禁卫,多次随领主下访,崔家的人他面熟的不少,但认识他的就少之又少。
“你认识我?”崔景记忆中不认识这么一个能在他眼皮下翻墙不落声响的,庄稼汉子。
“算不得相识,有缘见过公子一面。”鲍绵哪里知道自己种田种出了一副庄稼汉的脸。
心系任务他没多作解释,转身冲萧天一抱了抱拳,“萧先生,在下是来给姑娘送药的。”当年南宫溢送西晚春进四外谷时鲍绵跟着去了,只是在暗处待命不曾露面。此间约莫十二年过去了,萧天一这张脸多了不少褶子,却也不难认。
南宫蓉此前已传信,邵屏另有任务,派鲍绵前来送药,并留了半句暗联在信中。萧天一对这鲍绵并无印象,“晚乘残醉入银台。”
鲍绵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带着体温的浣纸,他不擅长这种文绉绉的话语,只好照着纸上一字字念道,“春来秋去相思在。”他念完吐了口气看向萧天一,那眼神好似求证。
“南宫蓉可有其他交待?”
鲍绵看了一眼崔景并未开口。
崔景何等心思一下就明白,“看来有些话我听不得。是我移步,还是你们移步?”
“崔二公子误会了,小郡王的诞辰将即,崔家也在邀请之列,在下只是在想是否还需拜会令尊大人?”
腊月廿八,南宫枫滢的诞辰。按理说他爹不过一个小小的府尹,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崔家,“那就劳烦先生了,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鲍绵。崔二公子直呼在下名讳即可。”
“好了,其他稍后再谈,”萧天一面色凝重地打断鲍绵,“你暂且在这里修整两日,我有信叫你带回。”他也没问这宅子的主人同不同意就这么定下了。
崔景看在父亲的面上也没同他计较,“住处我来安排,”他话说一半顿了顿,两人都在等他下话。
“虽然有件事我只是猜测,不过,我认为还是有必要说一下,昨日我虽未见着那人面目…”
萧天一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他昨日必是说了谎,“你同那丫头一道骗我?昨日之人可是柳逆途?!”
崔景一副不解地看向他,“我不知道大春子是如何对你说的,但我确实没看见他的脸,那下颚的伤疤也是真的。你为何就认定是柳逆途?”
“那丫头,不,混球,她起棺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她不说我也不问,可她不想想我养了她十二年,她那点小心思我能看不懂?我只是没想到她骗我说昨日看到的是江淮心,我竟然也就相信了,看来我真是老糊涂了!”
崔景起初觉得萧天一小题大做,大春子那样还未开窍的女娃怎会对柳逆途动心思。经过今早有意试探后,他才察觉不对劲,“昨日我与那人交手,几招下来我便知自己没有胜算。按理说也夺不到他贴身之物,但他却像故意让我抢到那扳指。你也知晚春武功虽不济,但轻功却在我之上,我跟丢后便先送纪倾青回去,犹豫着先回宅子还是回街上找人时,大春子竟跑回来了,一见面就找我要扳指,我觉得蹊跷便不肯给。今早她却来我房里,”
那混球为了一枚扳指闯入未婚男子的房间,好啊,他真是养了个好徒弟!
崔景揪着眉头,“扳指她拿走了,我不知道她要那东西做什么?可我觉得没你想的那般严重,她或许只是贪玩。”
萧天一挥袖双手背于身后转身几步便至院外,“...只盼她回了领宫能收敛性子。”
崔景只听见他最后一句话。他不明白大春子入了领宫别说柳逆途,连他,萧天一任何一个外人想见她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如今就算见一面又如何,何至于如此?
鲍绵看着消失在视线的身影,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南宫溢执意让萧天一收西晚春为徒的那日。出谷之时,南宫溢似无意的对莲破说了句,‘孙家历代誓忠南宫,他说萧天一可拜便可拜。’如今看来萧天一这位师父应是没拜错。
彩云坊二楼对坐之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开口。
“你有话就问,你脸在纱帽下我又看不到,这样被你看着我倒吃了亏。”裹着狐袄的男子梳着冠发,兴许是发髻箍的太高太紧,他的眉角呈现吊向两边的趋势。
“什么脱尘出俗,在我看来,你还不及这下面的精彩。”纱帽下的男人不屑的一笑,他指了指还在大街上纠缠的几人。人群中不知谁高声吼了句,‘不如去见官!’
江淮心憋了一肚子的火,若不是还没找到霍水,光天化日当众杀人又会引来官兵,他真想一剑把这些个女人全都杀了。换做平时他绝不会去府衙,这会一时却想不出比见官更好的办法了。
街上的人群渐渐散了,要说散了其实不然,有些三三两两结伴跟着江淮心他们往府衙的方向去了打算继续看热闹。
“自是不及你别具一格。”狐裘男子拨了几缕乌发至耳后,鹅蛋状的下巴露出来白嫩干净,慢悠悠地离开木椅椅背,“你若无事,我可要走了。”
男子隔着纱帽笑出声,“啧,啧,你我许久未见,不应先叙叙旧吗?”
“叙旧?玄鹤,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他了?”狐裘男子声调高了几分。
纱帽男子不在意狐裘男子的嘲讽,反而拿起茶壶为他添了些茶,男子握着茶壶柄地手指细长,瘦削地能隐约瞧见指骨,“楼主让你前来,你打算如何助我?”
狐裘男子嗤笑一声把面前的杯子往桌前推了推,“我来不是助你,是监视你。”
玄鹤不置可否的歪了歪头,“你就这么直呼我不怕隔墙有耳?”
“楼主已经说得很清楚,再精湛的易容之术也有破绽,不如全毁来的干净,你这番模样,就算萧天一起疑,他也无从求证。昨日你已抛出诱饵,现只需等萧天一来找你。”
“就一枚扳指?”
“对。”狐裘男子拉高的眉角扫了玄鹤一眼。玄鹤瞬间感到一股杀气,手已握住佩剑,却见男子拍拍狐袍起身,“有些话多说一字都嫌多,你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我该走了。”
“最后一问,”玄鹤也站了起来,身形还比狐裘男子高了半个头,“此事一了,楼主真肯放我离开?”
“楼主既应允你,便不会食言。”
“可从没有人能活着脱离潋月楼!”
“楼主的话你也怀疑?”
玄鹤戴着的纱帽晃了晃,“我只是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楼主这么轻易就应允了。”
西晚春两手空空在一木门前徘徊了许久,她本想着买点吃食上门打听起来会顺当些,可身上唯一的一锭银子放在彩云坊的桌上了。为了躲避江淮心和铁不开,她连碎银都没让小二找给自己。琢磨了许久她咬牙决定再去一趟彩云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