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起了血泡，走路像踩在针上，钻心般地刺痛。肩膀上凸出了一个馒头一样红肿的血胞，已经破了皮，鲜血沾红了肩膀上的衣服和扁担上的纱布。手轻轻摸摸它，就痛得要叫起来，何况一百多斤的担子压上去呢？
尽管他在扁担上裹了几层柔软的纱布，但扁担一搁上去，还是痛得呲牙咧嘴，“咝咝”地直抽凉气。为了减轻肩上的疼痛，他两手拼命拎着泥络绳，一步一颤地向前挪动。
每迈动一步，他都要迸出一身汗水。根本无法再迈出节奏，也不能让担子在肩上起伏，更喊不出号子来了。
胸部像有针在刺，随着迈动的脚步，一阵紧似一阵地剧痛着，仿佛五脏六腑已经迸裂破碎，又痛又恶心，还不停地向上泛着甜甜的血腥味。
但他咬牙坚持着，一步不拉地跟着那些老雄男客往前走。走着走着，一股浓稠的腥液从胸口涌出，喷进他的嘴里。他知道是血，但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吐血，就坚持着把泥倒了，偷偷到旁边把嘴里的血吐进一个小泥坑。
血一吐出口，他的头就一阵昏眩，眼前发黑，差点栽倒下来。他踉跄一步，连忙蹲下身去。蹲了一会，感觉好一点，他就慢慢站起来。
回头一看，他吓了一跳。队长吃惊地在背后看着他：“你这死小倌，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口吐鲜血了，还不想让人知道，快回去休息吧。”
刘学军垂着头，倔强地说：“不，我不休息！”
队长说：“你娘看到你这个样子，要心痛煞了。”
刘学军坚持不肯回宿舍。队长就叹了一口气说：“你跟我来。”
刘学军跟在他后头走回来。他走到掘泥处，跳下取泥坑跟骚羊附耳说了几句什么。骚羊立刻将手中的矮锹一掷，对他说：“怎么不早点说？你这小倌，快来掘一会吧，我来挑。”
刘学军知道掘泥比挑泥相对要省力些，所以工地上采用抓阄方式决定谁掘泥谁挑泥，当然，也可以互相调换。他来得晚，没有赶上抓阄，就只得挑泥了。
人们都在默默地看着他。他顾不得面子，低着头，跳下去，对骚羊说了声谢谢，就埋头掘起来。
他在队里小型水利工地上掘过几次泥，基本掘法是掌握的，但这里的要求不一样。既要快、准，又要掘出来的泥块大小一致，方方正正像油箱，光滑漂亮，留下来的岸线毕直好看。
人们都以为他掘不来，睁大眼睛看着他。
没想到他一拿到铁锹，就把锹像玩儿似的在手里翻转自如，横一锹，竖一锹，泥块如粘在锹上一般，轻轻拗起来，两臂往前一送，燕子似的准确飞入上面的泥络中。
他掘出来的泥块方正漂亮，一层层岸线台阶一般平直好看，脚下也干净得跟清扫的一样。而且动作快得让人眼都眨不及，弯腰，直身，两臂下沉，上扬，舞蹈般优美，迅捷，潇洒。
人们都看呆了：“这小倌，还真行啊。”
在人们惊讶赞许的目光中，他动作迅速，姿态优美地一直掘到天黑收工。
第二天清晨，许多人都劝他休息两天。队长对他说：“你今天不要出去了，我帮你跟顾书记请个假吧。”
刘学军不肯，除非住进医院，否则一个大男人躲在宿营地休息，是要被人耻笑的，连房东都会看不起他。当然，他也舍不得一天十二个工分。就坚持要出工，队长直摇头：“这个犟石狗，挑出什么病来，害了你自己的后半世。”
来到工地，刘学军凭一夜蓄积的力量，越挑越有劲，比一些老雄男客还走得快，步子稳健，甩臂潇洒，号子也喊得非常动听悦耳，人们都对他刮目相看。
挑了一个星期，队长为了照顾他，让他当半脱产的炊事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