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提到母亲那一边。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这是原因之一。更多的原因是外婆家太过偏远,留给我的印象太少太少。
如果说爷爷家是农村的话,外婆家应该得回到祖先刚定居的时代。不信,听我细细给你说来。
外婆家附近没有马路,因为是在山上,连绵不断的山上。附近一共三家人,每家的距离差不多就隔了一个山头,看着不远,走过去得半天的那种。从爷爷家到外婆家,除了11路之外,除非你能长出翅膀来,所以一直到现在,我也仅仅去过一次。当然,现在早就搬出来了,也不用再去了。
在我大约3,4岁的时候,母亲无论如何都要让父亲带上我去一趟外婆家,说是不能让我连外婆家都找不到。(事实上我去了也没记住)于是,我们一家三口,加上一个凑热闹的小叔,在早上天刚刚亮的时候就踏上了行程。
年幼的我享受着三人换着抱、背、扛的待遇,一路上被各种没见过的风景迷得不要不要的,心情各种欢畅。走了整整一天,终于在天快黑透的时候到达了外婆家。闹腾了一天,到了之后来不及欣赏周边就已经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从没听过的叫声吵醒,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昂,吓得我直往身边父亲的怀里钻。父亲自然也被折腾醒了,安慰性地拍拍我后背,看着天还没亮就想让我再睡一会儿。可是外面的叫声怎么也听不习惯,父亲又不搭理我,无计可施下,小嘴一瘪,居然哇哇哇哭了起来!
父亲没有带小孩的经验,一时手足无措。倒是外婆听到我哭声,心疼得不得了,赶紧过来瞅情况。哄着我说外面是风声然后就听到有人在赶什么东西的声音,慢慢地,声音就消失了,我哭累了又窝回去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外婆和父亲在说什么“狼”,什么“怪”之类的话题。发现我之后,都闭口不言了。
初到一个地方,什么都是新鲜的,完全满足了一个孩子的好奇心。我发现外婆家养了好大一群羊,虽然对它们敬而远之,害怕啊!发现外婆家门口有一颗好高的樱桃树,我们去的时候刚好挂满了红樱桃,可甜了!发现附近的山都很高很绿,草长得很深,也有很多动物,还能逮野兔,采蘑菇!
就这样过了几天,大姨家和我同岁的妹妹也来了。大约是外婆怕我一个人闷才让妹妹带着她连走路都歪歪倒倒的小弟来的吧!期间不小心把小弟撞进水池,害他受冻,现在想来还是很愧疚,要是有机会和他说声对不起该多好,可惜
偏题了,偏题了!总之,有了小伙伴的我,精力更加充沛了。只是每天妹妹会赶着羊上山吃草这件事让我深恶痛绝,那些羊对于那时的我来说绝对是庞然大物,一直都很怕它们!所以,经常出现的场景是妹妹悠哉悠哉骑在头羊身上,带着一群羊和落后了四五米远的我上山!
山上长大的妹妹,和我相比,更像是姐姐。她会告诉我哪儿能找到鸟蛋,哪儿能抓到野兔,哪儿能采到蘑菇。她的万能,让我崇拜得不行,彻底沦为她的小跟班了。
羊在附近悠闲吃草,妹妹又带着我去发掘宝藏。她指着一片结着小红果的树说那叫马桑椹,很甜,可以吃。我不信,她就示范给我看,看她没事我也开始吃了。马桑椹很甜,中间还有一颗很脆的籽,吃了满嘴和双手都是紫红紫红的。
玩闹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肚子绞痛,眼前发黑,全身无力。眼睁睁看着妹妹骑着羊往远处走去,想叫妹妹都发不出声音。半昏迷之间,好像听到有人很温柔摸着我的头叫我名字,好像感觉有人抱着我在急急地赶路。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赤脚医生的住处了,旁边母亲红着眼不停责怪我不听大人的话,责怪妹妹带我乱吃东西。而父亲在看到我醒来时,绷紧的脸也悄悄放松了些许。
小孩子的恢复能力是相当好的,没过几天又开始活蹦乱跳了。父亲问我中毒之后是怎么回到外婆家门口的,我一脸茫然。原来,父亲他们在外婆家门口发现趴在地上的我,抱起来一看才发现是吃了马桑椹中毒了,赶紧送到医生那儿去抢救了。也才在草地那儿把妹妹也救了回来,妹妹因为吃得没我多,所以也没怎么费功夫就好了。倒是我,因为吃太多,加上嚼了太多籽(毒性在籽里),又是催吐,又是灌中药的,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
忙着抢救我们俩,没来得及仔细想,现在才想起为什么中毒更深的我能回到家门口,中毒浅而且身体更好的妹妹却昏迷在了羊群附近。放羊的草地离外婆家很远,我们出门的时候会带上中午的吃的,一般要下午天黑之前才会回去,所以如果不是我出现在家门口,我们俩都可能因为抢救不及时,中毒死亡。
我想了想,说感觉有人把我抱回来的。父亲他们都以为是附近三家人中的谁,特意去问询,想表示感谢。可是他们都说没见过我,也没帮过忙。接着就开始春忙了,父亲他们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情。
大人们都在地里忙,我和妹妹还是去草地放羊,唯一的进步就是我敢靠近羊群了。但只要有羊走了过来,我铁定掉头就跑。(出息→_→)
经过父亲这么一折腾,我才知道附近三家人里也有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年龄的小哥哥,他也会赶着羊上山,只不过不在同一片草地,但也距离不远。所以,我们三渐渐玩到了一块儿。
山里长大的小哥哥似乎不待见我这个“城里”的妹妹,总是喜欢和妹妹一起玩,觉得我拖后腿。这天,他建议我们玩“野猫”,就是一个人抓其他人,先站在原地数十下,然后开始抓人,其他人除了跑之外就是被抓。漫山遍野跑,所以叫“野猫”。
和他们两比起来,我总是被抓的那个,然后一直抓不到下一个。小哥哥看我可怜,主动让我抓他,结果我刚松手他转身就抓住了我,他只是逗我玩儿而已!┐(─__─)┌
体力跟不上,我就开始动脑筋。不再追着他们乱跑,而是悄悄躲起来,然后绕到他们背后,突然抓住他们其中一个。啦啦啦,太聪明了,为小时候的我手动点个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刚好轮到小哥哥,他说这次是最后一次,完了就该回家了。看着他开始数数,我飞快往树林里跑去,留在草地上我肯定跑不过他。
果然,他还是冲着我来了!听到身后草哗啦啦的声音,我闭着眼赶紧往前冲。既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个游戏,也不想被他抓到我。不知不觉就跑进了一片花海里了
之所以称之为花海,是因为现在只要一想到这里,脑海里只剩下白色和绿色镶嵌的画面,想必就是绿草地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朵吧!太阳开始下山了,远处山峰上,云彩被染成了金色和红色,特别好看!跑累了的我,索性坐了下来。想着他们总会找过来的,干脆就躺了下去。呃,不说也知道,跑累了,加上好风景,不睡着的机率也太低了些。
睡得放心大胆的我,根本没料到妹妹和小哥哥在没找到我的情况下,赶着羊各自回家了!直到家里大人找起我时,才得知我一个人被扔在了野外。家里人都吓坏了,叫上了附近最近的一家人帮忙,打着火把找我。
一觉醒来,天都黑透了。好在那天是月中旬,月亮很明亮,勉强能看清楚周边。夜风一起,我冷得直哆嗦。耸着肩开始沿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可是怎么走都好像走不出花海,脚下的风景一直没变过。风呼呼直刮,那天早上听到的声音似乎也开始响起,害怕得开始乱跑。一不小心,踢到了石头,摔在了地上,膝盖好像磨破了。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了:“别哭”抬起头来一看,是一个高大的背影,面前是他伸出的手。停止了大哭,抹了一把眼泪,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暖和,像是一股温泉流过一样,感觉全身都暖和了。他走得不快也不慢,刚好是我能跟上的速度,一路上也没有说话,没有回头。我始终只看到他的背影和他温暖的手。
不知不觉走回了草地边缘,我看到父亲他们打的火把。他松开我的手,转身就往森林深处走。“大哥哥,上次是你送我回家的吗?”我叫住了他。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颔首,然后继续往回走。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冲过去抱住他的腿,甜甜一笑:“谢谢大哥哥!”接着飞快就跑到父亲他们身边,跟着回家了。
当然,妹妹和小哥哥免不了被大人一顿臭骂,身为“受害者”的我则得到了各种安慰。我把大哥哥的事情跟父亲讲了,他认为我吓糊涂了没当一回事,气得我三天都没和他说话。
没过多久,我们就回到了爷爷家。我的“多灾多难”和“事儿妈”成了父母亲的谈资,每次我都会强调是大哥哥送我回家的,可都被打断或笑成是编故事。只有爷爷听了进去,要我仔细想事情的每个细节。之后爷爷拿着我最喜欢的布娃娃,独自一人去了外婆家,三天后才回来。
每次提到外婆家,爷爷总是对着我叹息,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等长大了再回想,想必大哥哥并不完全和我们一样吧。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