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上,满身鲜血的北山冥皓默默看着跪俯的北山丙寅。
“苍郁界北山氏如今还有何战力尚存?”北山冥皓开口问道。
“自老祖离去,此界已是沧海桑田,如今唯有我一人留守于此。”
“你一人守得住?”北山冥皓有些疑惑。
“宗家增援,扫荡了此界,并巩固了此界周边的虚空,不会再有异族入侵了,除此之外……”丙寅看起来有些难受,神情之中暗藏着一丝战栗。
“他们在虚空之中建立一处传送阵,告诉我们那里直达老祖您的战场,让我们速速前往支援。”
“远在这里的战争开始前,他们来接老祖您去参战时我便发觉不对,您是整个北山氏里唯一和他们气息不同的修士。”丙寅阴霾的脸上沉重地能凝出水。
“我留了一个心眼,没有立刻前往那个传送阵,而是化出一道分身前去,但是其他一些心急的前辈们直接就踏入了传送阵,而他们留下来的命烛却与他们失去了联系,我与分身的联系也瞬间湮灭,仿佛他们与此界之间有什么东西屏蔽了一切信息,或者踏入那个阵法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死了……”
丙寅眼中有些悲哀,“那一刻起,我便明白了,传送阵后面根本不是您,而是绞杀我们的囚牢。”
“我本是蛇妖,心多虑,早早地为自己的后路做了打算,可是愚蠢单纯的白泽却是一直等到了那群混蛋的到来……”丙寅心情复杂,“我逃走了,但是没有叛变,一切都是宗家的阴谋。”
“我自是明白,他们给我的信息尽是唬我的。”北山冥皓按着自己的腹部,带着荒古气息的浩荡之力从四周的空间之中缓缓钻出,修复着他的躯体。
“老祖……”丙寅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他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有些失落,“那场战争,是败……败了?”
“败了?怎么可能败……”
北山冥皓黝黑的眼散发着一股杀气,但又随即缓缓消逝,“就是因为太强,所以还没打败敌人他们就开始商量瓜分世界了……”
“你未参战,倒是侥幸。”北山冥皓摇摇头,“随我去的族人们非但遭受灵魂和躯体的残害,那被族人背叛的痛却是留在真灵之上。”
“北山氏乱了……”北山冥皓阴沉着脸,“有几个新升的小辈和那几个愚昧腐朽的老东西背叛了北山氏,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应该是要投靠另一方势力……”
“我虽为一界之家主,但在北山氏整个家族中并无大多权力。”
“老祖,您为何不逃?”
“逃?”北山冥皓嘴角勾起,痴狂之状有若疯癫,“在北灵界诛杀五鬼赤妖时,几个小辈和老东西趁我虚弱设下阵法来杀我,呵,杀起我来倒是毫不留情,谁知道北灵界之战竟然是他们设下的圈套。”
“为什么……”丙寅有些不可置信,“到底是为什么?修行界之中,家族若是不团结,怎么可能长兴不衰!”
“我们妖兽尚且如此团结忠心,可是为什么天道之子的人族……”
“……”
北山冥皓沉默了,他眼中尽是复杂。
北山冥皓岔开话题道:“好在我那掌握因果一道的侄儿未出手,不然我连这一丝分魂也留不下。”
北山冥皓摇摇头叹口气,“罢了,这些你不必了解,我只需要你替我做些准备。”
“老祖请讲。”
“我一丝分魂得以逃脱,是在我一朋友夏芒殒的帮助下悄然重入轮回,并以一些手段重新回到了北山氏……”北山冥皓凝重道,“所以现在这世界上,除了你和夏芒殒,都以为我死了。”
“他们推演不出您还活着?”丙寅有些吃惊,毕竟从刚才的谈话了解,北山氏还有着能掌控因果一道的大能!
“用了些手段……”北山冥皓脸色有些焦愁,“将自己的真灵完全【净化】,将这一世所有的记忆封印于其中,再投入轮回。”
“那岂不是相当于完全抹杀了?!”
“对,抹杀自己,只有这样才能骗过天道,骗过他们,只是做完这一切的我,只有陷入沉睡。”
“我那完全纯净的真灵孕育了新的灵魂意识,他和我共存于一体,但是为了继续瞒过天道,避免被叛徒发现,在我重新修行变强前,我都不能让他与我的记忆融合,否则将会引起天道反应。”
“本以为不会出太大的乱子,谁想到这一世,还是入了修仙一途,他的意识也越来越强大,终究发现了我的存在。”
“之后他修行的秘术又出了问题,想要噬主,我能出手阻止这一切,但那样必定被天道所发现,天罚之下,十死无生。”
“我只好默默看着这一切发生,他使了些手段,将魂魄斩出,可我的大部分意识就在那具被斩出的灵体之内。”
“啊?那这可如何是好?”丙寅虽然焦急,却也知晓此事是他区区一界妖兽无法干预的。
“无妨,我要你做的,很简单。不要让北山氏发现我还活着,然后为我打探夏氏当今如何。”
“好!”丙寅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只是……老祖,仅此而已吗?”
“你还要隐瞒我的事情,不能告诉【我】,一旦勾起了两个同源意识的共鸣,融为一体之时便是天罚降临之时。”
“你不必引导他修行,待他修行有成,让他去北灵界,我的诸多法宝和秘术传承,应该还都在那儿……”
修仙一途凶险无比,强大的修士们辛辛苦苦悟道,炼器制符的心得等无人继承,他们也会不甘,所以大多无私的修士都会提前炼制好【洞天】,留给自己的族人后辈和弟子。
洞天自成一界,其中便有着强大修士留下的试炼,若能闯过,便能得传承。
只是这洞天的形式变化无穷,列如,有的修士闲来无事喜欢收集字画,突然有一天将几副毫不相干的字画贴合时,洞天却出现了。
北山冥皓用手缓缓抬起,一根细小有些墨黑色的半透明飞剑飞出,“这是我的一丝灵魂,你收纳下他。”
丙寅正小心地准备接过,飞剑却灵巧地躲开并钻入了他的额头。
顿时一阵撕裂感传来,脑中仿佛有无线光芒闪耀,却又有清爽之气使得他有豁然开朗之感,纵使他那般强大的灵魂,在接受这一缕灵魂时也是异常疼痛,不过好在那种撕裂感只持续了一瞬间。
丙寅感受到脑海之中多出的东西,那是一个个蓝光聚合的图案,当他把意识停留在那星光上时,那星光便会无限放大,最后成为一方天地。
“这是……难道是星图!?”丙寅有些吃惊。
“是的,我不能与他的意识直接相连,所以很多东西无法直接给他。”北山冥皓的声音越发低沉,“我自参战之后一直厮杀在前线,那些被我击杀的修士带有很多星图,但是我都未来得及观看铭记,给你的仅仅是我曾到过的界域星图,而且并不完整,我没有标注危险地带,你这等修为最好不要私自乱走……”
“就算有完整星图……我也不敢乱走。”丙寅喃喃道,他虽然在此界算是修为强大,但是在浩荡的宇宙之中,他依旧只是个弱小的存在。
域界之间相隔甚远,若是无星图指引,没有遁行法宝,只有在无尽虚空之中流浪。
“这副身体虽然已经濒死,但我已经治愈了大部分伤势,剩下的,我相信你还是有能力医治好的……”北山冥皓缓缓说道,他疲倦的眼睛开始闭合,随即便整个身体便失去控制,直接跌倒在地。
“老祖……”丙寅眼中有着奇异光芒闪烁,“其实……我……不会医术……”
丙寅挠挠头,只好将北山冥皓抱起。
就在丙寅转头看向下方,灵识扫过时,他发现了一道略微熟悉的气息。
少女懵懵懂懂的眼神看着半空中的大妖,她的眼睛之中已然没有了灵性。
“老祖留下的印记?”
少女被丙寅引到半空,她看着丙寅怀里的北山冥皓。
“这灵魂上的伤痕是奴种留下的,看来是老祖曾经收下的仆人。”丙寅点点头寻思了一会儿,“今后,你便随我修行医药之术,典藏和药方皆由你随意学习。”
开什么玩笑,他堂堂远古大妖,上古之时守卫域界就击杀过无数外域修士,连一点人族修行的功法和炼丹制药的秘籍都没有?
只是他自己没那研习的天赋罢了。
“修仙……”少女脑海中回忆起北山冥皓杀死他的父亲,屠戮周边乡亲时的残忍。
她心中有着愤怒和仇恨,但此刻她的表面却如止水一般平静。
“好。”少女点点头,冰凉的脸颊上写满了憔悴,她跟着北山冥皓的日子显然过得并不好,毕竟北山冥皓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一个被他掳来给他当“眼睛”的人又怎么能好?
“你唤作何名?”
“唐采撷。”少女好似丢了魂,她面无表情的模样却没有引起丙寅的怀疑。
丙寅抓住唐采撷,眉头一皱。
“一切甚好,只是你这凡人根基实在是低劣。”丙寅有些郁闷,再一手虚按在唐采撷头上,“不过好在还有所谓的灵根,倒是能修炼,只是你这种脉系的修行之法我不能指导修炼了……”
“灵根?”
“灵根修行乃是异族的修行之法,他们那种低下的修行之法自然是诸天万物皆可修行。”丙寅不屑。
很久很久以前,那会儿整个苍郁界都还是与异族征战的前线时,那些异族为了增强己方势力,与无数凡人繁衍后代。
他们这些侵入者选择与凡人繁衍后代,使得这些后代体内多多少少混杂不堪,但是北山冥皓这一脉修行的功法要求极致的纯净,所以这些凡人完全无法修行本土的修行脉系。
但是这种方法能大批量地产生拥有灵根,能修行异族功法的凡人,还断绝了北山冥皓本土的土著世界诞生强大修士的可能。
“真是麻烦……你体内的灵根杂乱不堪,各种怪异的属性皆有,这在异族里也是极其少见的,修行之路怕是举步维艰。”丙寅按着额头思索着,完全忽略了趴在地上气息全无的陆压。
“罢了罢了,既然被老祖留下印记,那我也得指导你修行,将你培养成老祖的助手,日后你也要为老祖赴汤蹈火,另外老祖的伤还得你来治疗呢……”
言毕,丙寅再一跨步,就带着唐采撷和北山冥皓消失于半空之中,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那趴在地上仿佛已经死亡的陆压。
……
深夜降临,怪鸟嘶鸣,部落族人们积聚起那些死去的尸骸准备焚烧。
突然,陆压毫无生命气息的“尸体”从尸体堆之中爬了起来。
“啊啊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部落族人吓坏了,尖叫声引来了诸多部落战士,他们手持火把武器纷纷赶来。
“这北山冥皓到底什么来头……”陆压深邃的眼中寒芒闪烁,“看来这苍郁界还藏着许多秘密。”
“你们……”陆压看着四周的部落族人,腥血之气瞬间从他体内爆发,一瞬间席卷了方圆十多里的生物。
这些被腥血之气碰到的生物皆化作一滩血水飞向陆压,被他吸入腹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