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木冰心抱着不断颤抖的幽儿大声呼唤着,“姐姐!你家弟子都被人拐了!”
“嗯?什么弟子?你在……”寒雨烟刚从商铺中迎出来,看见一身红袍的幽儿时便一下愣住了。
“妹妹,你怎么来苍郁界了……”寒雨烟柳眉微颦,走向幽儿,“小姑娘,他人呢?你们走散了?”
幽儿见到熟人,急忙挣脱开抱着自己的木冰心,躲在寒雨烟身后。
“这?这是这么了?”寒雨烟疑惑。
“这女娃子被人抓了,一个修仙人把她救下,我呢,看她穿着你的火云龙蟒袍,定是你弟子,便又把她抢了回来!”木冰心挤挤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对着她姐姐讨好道。
“嗯?那人长何等模样?”寒雨烟抚摸着幽儿,尽可能地安慰着她。
木冰心素手一撒,一面水雾便形成,其上一个长发飘飘,浑身散发着邪煞的人影出现,观其脸面,确实是北山冥皓。
“和他很像,但又有哪里不同……”寒雨烟拖着腮斜着脑袋思索,“姑娘,是他吗?”
“嗯……”幽儿缓缓点了点头。
“哎!”寒雨烟扶额无奈,“妹妹,你把人家孩子抢了!”
寒雨烟哭笑不得,一个脑崩弹在木冰心的额头上,“我将一套衣服赠予她罢了,怎么就算我徒弟了?又没有戴着我给的玉牌,你怎么就妄下结论了?”
“啥!?”木冰心目瞪口呆,“她……她……”
“不对!那个人都不认识这个女孩!怎么可能是他孩子?!”木冰心反驳,“奇了怪了!”
“……”寒雨烟无言以对,只好翻了翻白眼。
这时,外面的人群骚动起来,似乎都在逃跑,各种呼喊声嘈杂于市。
“回到正题吧,你来这苍郁界干什么?”
“南宫岛最近动作越来越多,师傅传唤我与你一同返回昆吾,现在凡间也乱得很,这孩子恐怕得随着我们一同离开了……”木冰心担心地说着,“南宫岛听说出了个绝世天才,所以最近行为都很夸张!就差一点去找远古大宗的麻烦了……”
寒雨烟听到这儿,心中似有些许不安,“孩子,你便暂时随我走吧?”
幽儿怯怯地点点头,她现在也只能心中默默为北山冥皓祈祷平安。
……
……
“怎么回事?”北山冥皓一只胳膊夹着铁子,腾跃上了屋顶。
“刚刚传来的消息,【太南关】被江吴赤甲军攻打,估计很快就会被攻破!我们这儿距离关口只有五六里,现在逃还来得急!”铁子的腰被夹着,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北山冥皓沉默,一跃跳下房顶,似乎在寻找什么。
“凤潇大哥你干什么?”铁子疑惑,“我们赶紧跑吧!”
北山冥皓不言,听着四面八方的嘈杂声,似乎想从中辨识出什么,这时,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经过。
“去!”北山冥皓拧着铁子,狠狠地一掷。
铁子受惊的脸在空中扭曲着,鼻涕眼泪一把流,被吓得脸色苍白,急忙闭上双眼。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倒是一堆柔软的东西将他承住。
这是一辆货装丝织品的马车,铁子慌忙挣扎起来,趴在马车上看向逐渐远去的北山冥皓。
“凤潇!你干什么!”
北山冥皓沉默不语,缓缓背过身离去。
铁子知道他再去拉着北山冥皓逃也没用,这个人犟得很,自己决定了的事,基本不会因别人而改变。
“唉……”铁子瘫倒在那一堆丝织物中,随着颠簸的马车一同离开即将被攻破的城镇……
……
北山冥皓心中不甘,幽儿一定还在这里!一定要找到她!
嗖嗖嗖!
北山冥皓快速穿梭在人群中,宛若一只逆着洋流的剑鱼。
“幽儿一定还在这附近!”北山冥皓咬紧牙关,“一定找得到!”
……
“你有看见一个红衣女孩吗?”
“有没有看见一个这么高的红衣女孩?”
北山冥皓不断地拉住行人询问着,可是大多数人都极其不耐烦地将他推开。
“没有!”
“让开让开!”
……
北山冥皓抿着嘴,站在涌动如潮的人群中,宛若一尊山岩与绵长的江河对抗。
然而他的心却并没有如山岩那般沉稳,相反,他此刻焦躁不安,甚至略有一些暴躁。
此地发生战乱,人口大量迁移,若幽儿离开这儿,天下之大,怕是难以再见!
再次拉住一个匆匆而行的路人,北山冥皓几乎哀求着:“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红衣的女孩?”
“那边。”路人抬起手指了指远处,袖口带动着的微风,让失明的北山冥皓也能辨认出大致的方向。
“谢谢!”北山冥皓顺着着那人指出的方向急忙跑了过去。
……
“幽儿?”北山冥皓伸手去牵自己面前的人,不料却被一拳打在了脸上。
“混账玩意儿!”一个粗旷的男声咆哮着。
北山冥皓知道自己可能认错了人,毕竟天下间有如此多的红衣女性,但却没想到会招来这敦实的一拳。
闷哼一声,脑中一片空白。
砰!嗒!咔!
男人似乎感觉只打一拳无法释放心中的恼怒,又接连不断地用拳头挥击在北山冥皓的头、胸上,强劲的力道将北山冥皓的鼻梁打碎,鲜血糊满了他的脸。
“爹,别……别打了……”一个娇弱的女声劝阻道,听起来还带着几分害怕,“他……他可能认错人了。”
“呸!”男人唾弃着,“你好歹也是要送进萧家当婢女的,怎么着?让这男人摸了你?你不想要荣华富贵了!?”
又是一记重拳顶在北山冥皓腹部,肋骨断裂带来的剧痛让北山冥皓跪伏在地。
这个男人劲力十足,一连串对头部的击打,将北山冥皓打得神智不清,让他已然忘记了反抗。
“住手!”
一声怒喝响起,周围的人也向着这里看了看,有些忙着逃命,根本顾不上这等事情,还有的人好奇地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似乎在商讨着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旭走出弟弟妹妹们的拥护,上去查看北山冥皓的伤势。
“凤潇前辈,你……”赵旭有些难以置信,修仙人居然会被凡人欺负,而且此时的北山冥皓,毫无之前相见时那运筹帷幄的洒脱,毫无那傲然挺立的气魄。
此刻的北山冥皓更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乞丐。
“没事儿,没事儿,我认错人了……”北山冥皓神情恍惚着,“让让,我……我找幽儿……”
在一旁看着的赵恒目瞪口呆,“这不是那个商队护卫么!?”
赵恒急忙上前拉住他哥哥,低声在其耳边说着,“这……这个人就是我之前说的,在码头轻松解决众多武夫的那个护卫……”
赵旭不为所动,依然上前扶住北山冥皓,准备带他离开,却被刚才的打人男子挡住了。
“你们是他的同伙?”男人的音调高了几分,似乎不准备放他们离开。
“爹!别这样……”少女还在劝阻,声音中充满了哀求。
“这个家伙,碰了我家闺女!我不要多,就二十两黄金吧!”男人带着些许痞气,很是无赖地将赵旭一行人拦住,直接狮子大开口地索要钱财。
“凤潇前辈?”赵旭询问着北山冥皓,无视了那打人男子,“那个孩子呢?”
缓步走着的北山冥皓猛地一愣,苍白无神的双眼露出一股迷茫,难以言喻的情感从他眼中流露而出。
他面目逐渐扭曲,狰狞的眼角几乎决裂开来,他捂着脑袋,好似在承受惊人的痛苦。
悔恨,痛苦,愤怒……
这些情感混杂在一起,纠缠在北山冥皓脑海中挥之不去。
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幽儿的模样,可总会被一双巨大的黑爪撕裂,北山冥皓咆哮着,灵魂深处传来的痛苦令他的三个家奴都在颤抖。
北山冥皓十指掐着脑袋,指甲陷入了头皮,渗出涓涓细小的血流。
他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丢……丢了。”
“我把幽儿,弄丢了……”
打人男子抄起手看着满脸血污的北山冥皓,啧啧摇头。
“好了!该把钱拿来了!”男子一手抓住北山冥皓的衣领,将他拧向自己。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男子声调故意提高了几分。
周围不明所以的群众慢慢聚来,男子嘴角浮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呸!无耻狂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对我闺女欲行不轨!”男人唾沫横飞,声音响亮,一脸悲愤欲绝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才是受害者,“我家闺女还那么小,你!你简直是个魔头!”
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唏嘘,有的人开始附和男人的说辞,还有的人直接对北山冥皓骂爹娘。
“哼!”男子将北山冥皓一甩,振臂高呼,“快来看看啊!这是什么人啊!竟然对我家闺女行猥琐之事!”
北山冥皓跌坐在地,丢了魂似得口中呢喃着幽儿。
“臭不要脸!”
“没家教!”
“你妈就教出你这种败类?!”
人的劣性在此暴露无遗,多数人仅仅听得片面之词便对北山冥皓展开了言语上的攻击。
“打他!”
不知是谁带头吼了句,顿时人群沸腾了起来。
一群人哄拥着上前殴打北山冥皓,赵旭眉头微微皱起,他实在不明白北山冥皓在干什么,明明是一个修仙人,却似失了魂的落魄乞丐……
“噗!”
“呕!”
北山冥皓呕出喉中的污血,趴在地上呕起来。
北山冥皓头部被那男子猛烈地击打过,神智本早已经有了几分迷糊,再加上后来赵旭询问幽儿在何处,彻底地刺激到了北山冥皓。
这让本就神魂受损尚未痊愈的北山冥皓,受到了更加严重的伤害,彻底失了魂。
此时他宛若一具尸体,感受不到浑身上下的疼痛,整个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密集的击打落在他身上也不见半点儿反应。
咔嚓!砰!
骨头折断,重物击打的声音不断传来。
赵旭观望着,他心中疑惑。
凤潇前辈这是在闹哪一出?
这些凡人不怕死么……
赵艺馨捂着耳朵闭上眼,不敢去看也不敢听,这种残暴的行为她实在不能忍受。
北山冥皓耳中嘈杂的声音开始变得空灵,他感觉自己的魂魄被拖拽出他的躯体……
……
……
绚烂辉煌的皇宫中,开着一场盛大的酒宴,仅仅四岁大的北山冥皓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
歌姬们手捧着乐器演奏着动人的音乐,美貌的女子们挥舞着衣袖,伴着音乐展露自己优美的身型。
“这……在虞国皇宫?”北山冥皓看着辉煌的宫殿下坐着众多将军,身旁是一身霸王之气的父亲,他正与下方的将军们豪迈对饮。
“母亲呢?”北山冥皓疑惑,这种盛大的场合怎么能没有母亲?
一股淡淡的冰寒从北山冥皓身旁散发开来,惹得他感觉背心微凉。
北山冥皓四下张望寻着母亲,扭头看向父亲时,却被惊出一声冷汗。
面前的男人变成了一具腐败的尸体,枯萎破烂的皮下能看见森森白骨,手中的酒樽里布满了蜘蛛的网,恶心的孢子在其中繁衍出乌紫的菌落,煞是骇人。
北山冥皓浑身感到一阵恶寒,原本辉煌绚丽的宫殿转眼间变得阴暗昏沉,殿堂里的将军、侍女们也尽皆化为枯骨。
一阵寒风穿堂而过,阴风从骨架中钻过,带着些许腥味又钻入北山冥皓的脖子。
北山冥皓本能地起身想要离开,却突感到到手腕被一只坚硬冰寒的手给抓住了,握力之大,捏得北山冥皓生疼。
回头细看,北山冥皓只觉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是北山冥皓的父亲,正用那挂着几点破皮的手拉着他。
“冥皓要去哪里?”骷髅喉中传来破风谷机般的声音。
北山冥皓浑身僵硬,他背后冷汗直流,几乎停止了呼吸,脸颊发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具尸骸。
诡异地沉默良久后,北山冥皓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一巴掌挥了过去,将拉着自己的骷髅手打掉,冷然道,“已死之人,莫要再贪恋凡世。”
骷髅没有了动静,北山冥皓又冷冷地看向底下的将军骷骸,略一抱拳,“诸位将军也请安息,凡间之事还由不得你们这些幽魂来操心。”
“冥皓……”
大殿中传来阵阵空幽诡异的声音,是无数将军和北山冥皓父亲在呼唤着。
“灭周……”
“灭周……”
“灭周!”
“灭周!!”
声音逐渐变得清晰,情绪也变得失控起来,到最后几乎是咆哮着,如惊雷般在北山冥皓耳旁炸响。
北山冥皓被吓得略微后撤一步,一双厚重的手突然搭在他肩膀上,磅礴之力将他给压回了座位,根本挣脱不了。
北山冥皓这才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体只有四岁!
北山冥皓惊恐地扭头看去,他父亲的骷骸站在他身后,一双空荡荡的眼眶中冒着两朵幽蓝色的火焰。
“冥皓,你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