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热流直奔识海,涌入之后,微微一个旋转,化作一只略有虚幻的似猫非猫,呈黑白二色的奇怪动物。
这只动物作低吼状,一个起伏,直扑悬于重重星海之中的紫星。
庄梦曾百般尝试而毫无动静的识海紫星微微一震,那黑色热流所化的奇特动物便停滞在空中,继而化作一团黑色雾气。
雾气之中,一道黯淡的真灵飞出,越飞越高,超脱了庄梦的识海,直至消失不见。
失去了真灵的雾气猛然一个扩散,让庄梦坠入了一个深沉压抑、黑暗绝望却又充满幸福、喜悦的迷梦之中。
真行子神色淡淡,看着庄梦服下妖丹,口鼻耳眼俱渗出鲜血也不为所动。直至黯淡真灵飞出,才叹了一声:“因果!食人之因,遭戮之果。可是,汝食人之果,能报其因否?”
…………
无垠无限的精神海中,祂诞生了意识。
祂是天地的宠儿,是自然的骄子。诞生于万族万灵的精神之海,是梦境精神的天生之主。
祂游戏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的缝隙,歇息于万灵心中最柔软的梦境。
祂以万族万灵的噩梦为食,所过之处,万灵都得到最宁静的沉眠。
祂是梦貘,梦幻之主,距离成仙亦不过半步之遥。
凡夫俗子不知,常称祂为梦神。
祂天生的强大,神秘而优雅,灿烂而致命。
游离天地数百年,没有任何生灵能接近祂。
如此苍白,如此寂寞。
漫长的生命,祂遍阅人心万象,了解世情冷暖。
但生命如此的寂寞。
每天夜晚,祂跃出万灵的精神之海,望着那万家灯火入梦,愈觉寂寞。
直到有一天,祂遇到了她。
她是秉矿脉精铁之气而生的食铁之貘,是祂的同族。
从此,寂寞的生命不再是一个人。
苍白的世界多出了她的颜色。
不同于诞生既无质无形的祂,她是食铁之兽。她生来也是如此强大而近仙,同时每天亦需要进食数座精铁矿山。
好在祂出入于虚幻与现实,虚空造物亦不过等闲。但她日益变强,食量日增。
祂已经无法满足她的食物。
但祂不愿她饱受饥饿之苦,同时也知道,只要她成仙,便可摆脱精灵天生强大的缺陷,从而食气不死。
祂下定决心和人族交易。
祂是梦境之主,自然知道人心的复杂。与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祂本身便无多少选择,能供奉起一临仙食铁之兽的势力,整个东胜神州,除了人族之外,已然无有。而其他三大部洲,更是险恶,不必多提。
她每食一凡铁之山,便能炼化出一块玄铁精华,可以做为人族炼制法宝的主材。
祂遍阅人心,寂寞逍遥。但祂还是耐着性子,小心翼翼与人交易。
然而人心中的贪婪是无止境的,纵然是源源不断的玄铁精华,怎能比得上杀妖取丹带来的收益。更何况人妖之间,仇深似海,本就不该有信任。
近仙的食铁之兽,内丹可以作为仙器的主材,而仙器,则可以成为一个势力万年不衰的保证。
近仙的梦境之主,内丹更可以点化仙器的灵性,使之有突破太乙的可能。
于是便是背约、偷袭、重创、追杀。
祂自然可以遁入虚幻之中逃之夭夭,而她却逃离不得。
食铁之兽,力大无穷足以摧山断海,同时也失去了灵活变化。
怎么能独自逃脱呢?生命数百年的苍白,数百年的寂寞,这样的生活怎能再回去呢?
于是燃烧本源,燃烧性命,乃至燃烧真灵。
爆发之下,对方七大真人形神俱灭真灵轮回,而祂也本源耗尽、真灵残破。
怎么能甘心呢?苍白的生命刚刚多了美丽的颜色。
怎么能死去呢?纯洁的她承受不了人间的险恶。
怎么能消失呢?如今的她也本源破碎,毫无自保之力。
那就活下去吧。
高洁寂寞,只以噩梦为食的精灵,开始吞噬万灵的灵魂。
不甘死去,挣扎求生的梦幻之主,开始追逐人族的躯体。
于是梦神化为了梦魔,无边的怨气缠绕着祂的灵魂,诅咒着祂的真灵。
但是,没关系,只要能陪伴她,哪怕背负杀戮众生的罪业。
但是,没关系,只要能保护她,哪怕背负轮回万世也无法摆脱的怨恨。
祂带着她四处逃窜,直至来到了阳房之国,定居于此。
此时祂已通过食人弥补了部分本源,不需要再杀人了。她也因实力丧尽,对精铁的需求亦不多。
祂和她过上了梦幻而幸福的生活,这是梦幻之主都没有梦到的幸福。
然而杀戮的罪业无休无止的诅咒着祂,直至一只散发着无边威势的手掌破碎虚空而至,那是祂全胜时期也不及其万一的威能。
那是仙人之手,仙人之中佼佼者的水平。
在被手掌碾碎的刹那,祂低低叹了一声。
纵然如此,纵然身死魂灭,纵然万万世轮回不得超脱,也不悔啊。
因为有了她,苍白的生命充满了颜色。
从此再也不用望着人间的烟火感叹寂寞。
因为有了她,寂寞的岁月,再也不是自己一个人。
…………
从深沉的梦中醒来,庄梦长久的沉默。
“这就是妖丹之主的记忆么……”
“没想到师父竟然这般强大,但他说自己尚未成仙……”
“妖怪食人固然堪杀,但是谁在逼迫这天生的精灵呢……”
“人妖之隙,以至于斯……”
一时间,庄梦思绪纷乱如麻。
“收摄精神,不必多想,强大自身才是正道!”
梦貘的记忆给了庄梦极大的震撼,他自穿越此世,对此世的了解一直停留在莫名多出的记忆、力士的讲解和自己一两年的体会。
这次梦貘的记忆让他对此世风土人情、山川物貌有了深刻的了解,同时识海紫星自驱逐梦貘真灵之后,庄梦就感觉自己稍稍能对之施加影响了。
“还有,炼化这颗梦貘妖丹带来的基本收获……”
庄梦内视已身,就见一股内息绕着周身流转,无休无止,轮转之间,甚至有凝聚内气之势。
庄梦又微微一动念,一道虚幻的气流从识海升起,绕着紫星旋转不休。
这是梦貘操纵梦境的本源,被庄梦通过内丹获得了一丝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