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似做了个梦,至于梦中凡总镜像如走马观灯,浮光掠影,越努力想看清看明白,就越如手中沙越握紧流逝的速度便愈加畅快,最后就只留下手掌中暖色的气息,让人怅然若失。
清浅堪堪初醒,浑浑噩噩地,头脑昏沉,胸口处空落落地涨闷难受得紧,想抬手运气行一小周天,缓和这股子憋闷,却察觉没有丝毫气力,全身疲软。
于是她暗暗酝酿积攒气力,勉强地算睁开耷耸着沉重的眼皮。清浅便透着微微一条眼缝,迷迷糊糊地看到,周围飘荡着一个又一个似黑墨浓密得将要滴下来的黑团,耳边更是萦绕着一圈时高时低、时远时近、而仓惶又凄厉的哭嚎声波,频率极高,毫无规律,惹得她心中添上几分烦躁火气。
渐渐恢复些力道就像努力去挣脱,一边在意识中奋力抵抗着,一边暗暗观察环境。
这是什么地方?好生怪异,像是在什么湖里?
清浅能敏锐感知到,如今在各种微妙气流窜动中流动挤压着,耳边更是传来越来越清晰刺耳,使她头皮发紧的聒噪,在她运气竭力抵制下,所效甚微。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那尖锐凄嚎便渐行渐远了。
紧接着,恍惚中,一道渺渺乐音从上空中撒下来,甚至闻到了阵阵清雅馥郁的香气,让清浅心中生出一种熟悉感。
感到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气势如虹的袭来,脑中的思绪在之下被放慢了十倍,每转动一下,这个过程都显得无比漫长,渐渐地被眼皮越来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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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数千年,弹指一瞬间,往昔得且过,岁月人不知。
清浅再次睁眼,神识已经恢复清明,心中那处空落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的目光炯炯却是目睹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四周的水十分的冰凉刺骨,挤压着她的胸口四肢。她奋力想往上透出水面,却怎样也无法移动丝毫。
这时耳畔忽而响起隔着厚密水雾的朦胧水浪声,逐渐冰凉的身躯感受到包裹着她全身仿佛灌了铅的水,分明不是水!
一个激灵,被接连几个涌来的激流一卷,挣扎着向上游一时就完全分不清方向了,四肢百骸都要被这股子寒凉冰冻起来,每一处筋脉中流动的都是刺骨的针扎之感。当真是许久未有这样让她脑恨的难受了,真是生出想拆了这个鬼地方的心。
忽然清浅后背处发出有蓝色的微光,微光并逐渐开始扩散,直至将清浅整个笼罩,在她周身的压迫感也消减殆尽,一如寻常。且顷刻间,冰寒便被温和取代,四经八脉也恢复畅通,温和之气当中的灵气开始自动汇集入体,在各处经脉运转起来。
清浅已经顺利游到水面,有些迷惑得打量自己。少息,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微眯,且极快得暗光一闪,深幽的眸中含着高深莫测笑意,不由地低声喃喃道:“昆仑镜,镜中世界,穿梭时空……”
真有趣!没准真会给她带来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既来之,则安之。清浅当即收敛心神。
这是忘川,忘川河水,非水也。
她这是在忘川河里,清浅立刻将脑中勾勒处关于忘川的记忆与此地比较起来。
记忆中的八百里黄泉,狂风呼啸,黄沙漫天,虽无草木生灵,但在靠近忘川河两岸,便是妖艳繁茂的曼珠沙华,花开荼蘼,极妍极彩,得天地众生之惊叹。
皆道黄泉陌路幽幽,实则奈何桥的附近,有着宽大的街道,两边的酒楼客栈,还有沿街叫卖的各色的贩夫走卒,就着搭建着的小茶寮,都是如凡尘中的繁华喧嚣,俨然自然的形成了城池村落。
从凡间戏本引用惯爱去吓唬小娃娃的青面獠牙、牛头马面、凶神恶煞的阴差确有,只不过配上,他们不甚灵光的口吃憨态,显得诙谐好笑。本也是孟婆忧心恶鬼欺辱二人,就此就放重两人凶神恶煞的外貌的谣言,以此迷惑恶鬼。
至于那孟婆更不是戏本中满头花发、姿态佝偻的孱弱老妪。她,因着生着一副实在美艳异常招摇异常的容貌,被各色暂居黄泉等入轮回的孤鬼纠缠不休,甚至在冥界送亡魂入轮回的往生日,引得六道色鬼情痴鬼暴乱打翻她不少辛苦熬制的汤。此后,孟婆就只好化形为一邋遢老妪,怄得那些孤鬼赶紧喝了汤过了桥。
阎王殿中的十殿阎罗,当得万鬼之王,都是能人。各路各司上了名号的阴差,也是个顶个的妙人,每个人皆有过往嗟叹,是以奈何桥旁的酒肆里少不了他们。
可现今的百里忘川,飞鹰不过、鱼隼不存,能与天河的弱水勘比。岸下无生灵之气,岸上无鲜活人气,丝毫没有昔日盛况影子。
倒是有位老翁,撑蒿驭着一艘古船,船身高窄,深墨紫色也没有任何纹理,却显得很是非凡。她知晓是由那万年的迷谷树造就的。是以,船必定自引识径,可通万路。在忘川做摆渡生意,倒是省事省力。
船头檐下悬挂一只红色的灯笼,灯笼上面系着一只绿铜锈的铜铃,刚好垂于水面线上半分。老翁来回摆渡之时,忘川河面之下的恶鬼孤魂远远瞧见红色灯笼就避闪开,铜铃颤抖,发出暗沉似钟鼓之声。
这铜铃……可是好物件!
过了这处忘川便是魔界的地界,幽冥界封锁后,这条的通道便随之成了仙妖去往魔界的一条捷径。只是少有人来往。无人,老翁便坐于船头,目光不知盯着何方。
清浅打探一番后,碍于虽然恢复身躯自由,但被禁锢在忘川之下,想冲破桎梏却始终不得缘法。随性,她便闭目养神,可这河川中日夜的鬼魑哭嚎声,让她有些心绪难宁。不由地感慨了声,她这心不够定啊,便闭六识,静心神。
这忘川河中虽然灵气被魑魅魍魉搅合得浑浊,于她,却意外地,有几分修养破裂元神的益处,比之以往速度,可谓一日千里。
清浅便一日复一日地在这忘川中修养元神,与那毫无知情多了一位邻居的老翁相伴。
一日,静默里正当清浅心中欣叹卓有成效时,突兀从她头顶乍响道道紫色天雷。紫光哔哩啪啦,愈来愈猛,将忘川之上粼粼冥火的绿幽天空,硬生生渡上了一圈紫边。
凌空只十丈处陡生出的紫光天雷,紧接着便是震得耳朵发麻的雷劈声,夹带重重威压声波震动下,使忘川河岸下激起波涛汹涌。清浅还能皱着眉揉揉发痛的耳朵,而同在河中的孤魂野鬼却十分惊慌地逃窜闪躲着,凄慌哀嚎皆入耳,清浅并不好受。
只见那不幸被雷光劈中的孤魂野鬼,来不及发出最后的哀鸣,便瞬间湮灭天地间。
老翁本载着的一位墨袍公子刚行至岸中,眼见天乍惊雷满心困惑,口中不禁嘀咕道:“忘川上着雷……阴阳颠倒!”
下一刻,船身被顷刻见涌起的波浪带动着左右上下的摇荡,水波更是一层一层泼在了二人的身上。墨袍公子却面色颇不甘心地化咒于胸前,却无法凝聚半点五行,更别提驾云,立刻焦急着对老翁道:“前辈,得赶紧驭船回岸。”
天地之间,任是三十二重天之上的无色界的神圣至尊们,在忘川中亦是法术全消。
老翁的枯皱面皮上无甚表情,冲着那墨袍公子摆摆手,说道:“老朽已无能为力,公子且顾己身可。”
墨袍公子无奈看了眼天象,全身气息一变,隐隐透出赤金色芒,微缩光芒之下化为一只赤羽凤鸟,鸣叫振翅。
老翁立在古船上遂浪摇摆,眼见左边那堵水浪墙就要将他袭卷于底,右边高悬的一道粗壮雷光就要劈下,情形危急得让岸上的墨袍公子也揪了把心。
近在咫尺水面下的清浅元神一振,她眸色化为黑潭,眼风清凉地斜睨一眼正待劈下的天雷,流转的眼波便射出一道微不可查的灵光,直奔古船而去。
少顷,老翁随着古船便立于岸坡之上,他颇为诧异,下一刻,那水浪墙翻到而下,赶紧躲闪。
遂浪涌愈高,雷光愈密集,愈粗壮,那二人法术暂未恢复,甚至撑不起防护结界,墨袍公子与老翁相互搀扶,寸步难移,只得以袖抵抗风浪里的威压砸在脸上。
清浅心中不由得窜出几缕火气,这天雷分明冲她来的,何故波及岸上岸下无辜生灵。凭着才这几日的恢复,遂双手结珈印,向天一指,一圈有一圈的厚实透明的光波激荡开,将正劈下的紫光天雷消弭无无形。
清浅胸口气血翻涌,她竭力抿着唇,立刻入定调息。未几,还有一道天雷悄无息劈下,直朝她的面门急速而去。
她睁眼见此,紫光映入恢复为琉璃色的眼眸中,只见从容。正闭眼,怎料,就被一个厚实的透明屏障罩住凌跃而起。在光罩里感受到安稳的静谧气氛,隔绝开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和所有灾祸,带着几分她熟悉得气息。
忘川眨眼间,便已恢复如昔,连带着混杂污浊幽冥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她在稀稀疏疏的云层里飘荡着,身后雷光紧紧跟随。清浅索性就顺服着呆在屏障里,缓和气息,这一遭,元神裂缝更甚从前了。且看,接下来将把她带往何处。
终于在一朵霞光被照的云头停下,罩着她的屏障随即如泡沫一戳就破。屏障一散,清浅神识便感受一阵威压逼袭,她背处便闪出一道蓝色的微光,由此为点荡开出一个圆,将那层威压击灭。
清浅眉头微蹙,眼神晦暗不明,光罩已散,行动自由了。她遂坐在云头上,双腿荡在空中,浓厚的云层随着风向的飘荡。
瞧见高大矗立着雕龙刻凤的巨柱,中央巍峨威严的九重天宫,四周更是数不尽的神庭洞府,在缭缭勃发云雾气中显现,层层叠叠辉煌的橘色与乳白色雾气交融,不时仙鹤成群飞过,巨柱上方一扁额,“南天门”。
便是九重天之上,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