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回来了!”
随着院门的推开,眼前的一幕震惊了越潇洋。主屋的门口爹娘正倒在血泊中生机全无的睁着眼,这如同一根冰锥扎在了他的心头,而一边正站着浑身是血的妹妹,她手持利刃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下一刻越舒窈便朝着这边冲了过来,越潇洋瞬间反应过来脸颊却还是被狠狠地划了一刀,不停地躲避着妹妹的攻击,越潇洋心头惊骇万分,自己才从乱云宗学成归来成为这流火岛的新任镇岛特使,本以为是光宗耀祖的日子,却没想到迎接他的是这副场景。
一时间他头脑变得很乱,他愤愤的朝着虚空一点,越舒窈动作一僵便停在了那里,依旧是充满怒火的看着自己。
“烧死她!烧死她!为名除害!”
岛主府外的广场上围满了人,他们都齐声高喊着口号,似乎是在声讨着恶魔,此时的广场中央越舒窈正被绑在刑柱之上,等待她的将是烈火焚身之刑。
越潇洋正坐在看台上,周围毕恭毕敬的站着一些乱云宗的外门弟子。他眉头紧皱的看着场上的妹妹,今天正是他回到岛上的第二天,越舒窈手刃双亲已成恶魔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作为第一个见到父母横死惨状的越潇洋,心中五味杂陈,一边是死去的父母和愤怒的岛民,一边是从小到大捧在手心的妹妹,此时他要做一个决断,是烧死妹妹还岛上太平告慰父母之灵,还是选择带走妹妹治好她的狂症。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扳指,这是内门弟子的象征,回想这些年在乱云宗的忍辱负重,回想那么多日夜的勤学苦练,终于是算是熬出头了。
但是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脚,让他刚刚坐稳又摔得鼻青脸肿,父母已死,而妹妹除了傻笑和攻击自己便没有一句正常的话,很显然是魔怔了。
舍弃一切,带走妹妹,他自问能做到么,他在纠结在斗争,好不容易得到的位置,他如何能说放就放。
“就算是带走她,也不一定能治好的,可能还会再造杀孽。”
一个声音从耳边提醒到,他左右查看没有看到人,想不到自己也会有精神恍惚到幻听的时候。
“你看看这岛上的人,你想想父母死不瞑目的样子,想想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还在顾忌什么?你要做那不忠不孝之人?”
那声音再次提高了语调,听上去是在嘲讽自己。
“是谁!谁在说话!”
越潇洋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惊动了周围的人,他们一脸茫然的看着越潇洋,这看台之上安静的很,并未有人说话。
“哈哈,我就是你啊,一个不糊涂的你。”
那声音不紧不慢的回答道,越潇洋沉默了,很显然这声音了解自己,了解自己心中所想。
“该做决定了,你优柔寡断如何成大事?你这么懦弱,你爹就算死了还是看不上你的!”
那声音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回荡,一次又一次的刺痛着他的神经,慢慢的越潇洋的眼神在变化,变得那么坚决充满杀伐气息。
“特使,何时行刑?”
一旁的侍从询问到,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耽搁很久了,下面围观的人都有些不耐烦了,一些质疑的声音正在慢慢出现,如此下去场面必然会很混乱,因为死去的人并非只有越潇洋的父母,越家周围的邻里基本都无活口,这件事对于岛上的居民来说太恐怖了。
“幸亏特使制住了这个恶魔,不然我们就遭殃了。”
“听说了没,这个恶魔与特使似乎是兄妹关系。”
“诶!你说这特使一直拖着犹豫不决的,别是要放了她吧。”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一会要是不烧,我们就冲上去烧死她!”
“……”
越潇洋扫视了一下场上,右脚重重的跺了一下地面,瞬间广场上犹如地震了一般,在场的人群一阵摇晃,便不敢再妄言。
“时间到了,行刑!”
这话一从越潇洋嘴里说出来,在场的人都舒了一口气,好在特使没有放人,这下岛上又太平了。
手持火把的人一步一步走向广场中央,越潇洋不敢去看,他低着头闭上了眼睛,不久便传来妹妹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的心如刀绞眼泪止不住的滴在地面上,不过没人发现,因为他们都在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场中央的恶魔在火中挣扎,直至一动不动再无半点声息。
越潇洋抬起头看向场中央,那已经烧成一堆灰烬的地方再无妹妹的身影。可就在他回过神看着周围的人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全场包括看台上的人此时都齐刷刷的看向自己咧嘴笑着。
那一张张脸上嘴巴都裂到了耳根处,凄厉的笑声宛如魔音一样笼罩着他,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时,那些人都朝着他扑过来,如同饿狼见到了猎物一般争相撕咬。
越潇洋吓得拼命搏杀,很快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已经堆成了一座不小的山,而他越站越高最后站在了那尸山的顶端。
满脸是血的他眼神空洞的看着四周,杀戮已经让他麻木不堪,突然某段记忆似乎被激活了一般涌入他的大脑中,他头懂欲裂的滚了下去,在地面上挣扎了很久他才渐渐清醒。
这是一段让他难以接受的事实,他仰着头朝着天空咆哮着、嘶吼着、愤怒着、迷茫着。
“看清楚自己了?”
那是一袭黑袍之人,他站在越潇洋面前大有居高临下的气势,仿佛在俯瞰可笑的玩物。
“谁,你是谁!”
越潇洋抬起头看着面前之人,看不到脸,只觉得这声音跟之前在广场上听到的一般无二。
“我是你啊,怎么你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那人摘下帽子,漏出与越潇洋一模一样的面容,只不过这脸看上去如此冷峻,不带一点感情只是干干的笑意铺得很满。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越潇洋双眼通红的站起身来一把封住了黑袍人的衣领质问道。
“这是你自己选的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何必自欺欺人,真相你不已经看到了么。”
黑袍人很平静,并没有理会越潇洋的愤怒,只看见越潇洋慢慢松开了衣领,而后双手掩面蹲在那里十分痛苦,他说的没错,越潇洋已经看到了真相。
原来进入乱云宗后由于自己是属于走后门的,便一直被同门所瞧不起,一直放在外门的厨房内打杂,平日里都是干些挑水劈柴的活,时间长了免不了要被那些一起入门的人奚落嘲弄。
外门测试的那一年他凭借自身的武力在一众弟子里脱颖而出成为了内门弟子,原以为从此可以一举翻身,谁想到在魂体测试上名落孙山,而自己引以为傲的武道在宗门看来算是笑话,在真灵大陆这种灵气充沛的地方只有道修才是正途,武者只配给人打杂,长久的压抑与内心的不甘让他产生了第二人格。
在这种人格的促使下他与那些同样不被看好的弟子一起拉帮结派,终日里坏事做尽只为提升自己的体质,几年下来终于勉强让自己的魂体达到可以修行的标准。
步入修途之后的日子里,越潇洋以惊人的毅力和不择手段算计同门,连连突破境界从而进入了门派高层的视野,就在内门十年一度的杰出弟子大选之前,通过贿赂门派的长老得到了一个绝好的任务,这个任务若是能完成莫说成为杰出弟子,就算是继承长老之位也未必不可。
于是想都没想他便按照指示回了流火岛,这个任务与流火岛有关,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西地至宝。
走马上任近乎是一夜之间的事,原本打算任务完成后给家人一个惊喜,可偏偏世事难料,那至宝的位置正好就在越家附近。
随行同门将宝物从地底深处取出之后,越潇洋便被这强大磅礴的力量吸引住了,仿佛只需要一丁点他便能破空飞升成就更高的境界,在众人都兴奋于寻得宝物时,一股贪念在越潇洋心中悄然蔓延。
仗着自身的修为,他很快便解决掉了那几个同门,得手后他便处理起这些尸体,没有了充沛的灵气便只能依靠正常的手段,谁料此景被刚好外出的邻居陈大叔看到,他吓得大喊大叫,引得周围几户人家都亮起了灯。
没有迟疑和犹豫,越潇洋解决掉了这些被惊动的人家,但站在越家院子中他迟疑了,父母吃惊的看着浑身是血的自己,越潇洋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那把匕首是其中一个同门的随身之物,用来杀人最好不过。
看着父母双双倒在自己面前,越潇洋居然还自顾自己的笑了起来,当看到妹妹正站在自己身后目睹一切时,他的神情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小姑娘很明显被这场景吓傻了,自己的哥哥亲手杀了父母,这对于她来说刺激太大,她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后来便是越潇洋自导自演的那一幕,控制一个普通人的心神来给自己顶罪太过简单,其实在进越家之前他便发现自己错了。
那宝物的力量确实骇人,但是他却取不动一丝一毫,每每探入其中便被轰的到飞出去,如此一来便只能将其交予门派了,但是这一夜的事总要有人顶罪,那些同门好处理,但是这些普通居民如何解释便是个麻烦,而越舒窈正是最好的替罪羊。
蹲在地上的越潇洋此时大脑十分混乱,他不知道这些记忆是真是假,只觉自己罪大恶极应该千刀万剐,他无法去否定这些已经发生的事,这些事情背后的心理状态他也无法辩驳,这些黑暗的东西确实存在他的心底深处。
“怎么样?特使大人,对这一切可还满意?不过是死了一些凡人而已,只要宝物到手了,何必在乎这些。”
黑袍人看着越潇洋,那近乎于嘲弄的声音让他心神大乱,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他便没有资格还留在这世上了。
越潇洋摸出那把匕首,那把杀了众人的匕首,现在终于也杀了自己,倒在地上的他很安静,随那血液留出身体,生机慢慢消失,眼前逐渐黑暗。
噗!~
一口鲜血从越潇洋口中喷出,此时的他瞳孔放大双眼布满血丝,从恶梦中苏醒的他表情显得十分痛苦,兰儿赶紧上前扶住了他差点跌下坐榻身躯,一把将其搂在怀里安抚着。
“看来是在下赢了。”
阮先生摇了摇羽扇便起身离开了,只留下越潇洋坐在那里依旧没有回过神,这一切似梦似幻却又真实的可怕,此局终是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