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接过蒋仁才递来的鸡腿叶琦峰咬了一口，皱了皱眉嫌不够熟，拿出匕首在肉上划了两刀让接着烤。
秦盾悄悄咽了下口水：“为啥咱们大汉的军制是十四人一队啊？按理说人有十根指头，咱们算术也是以十为一进，为啥不是十人为一队呢。”
他问的这个问题太独特，其他的同袍不懂加上他这人又不合群，居然没人出来打笑。
“我问你，蜥人每只手几根指头。”叶琦峰收起拇指和小拇指，伸出双手做个提示。
“三根。”
“蜥人一支小队叫狩猎队，狩猎队领头的队长在打仗的时候居中间指挥，”叶琦峰伸出两个手比划着跟队员们讲解“它在指挥时，左右各三名蜥人战士，它会用每根手指指代一名，以此来指挥每个人的位置、行动或者埋伏的方向。”
大家拖着长音“哦”了一声表示原来如此。
“把总您答非所问呐，这跟咱们十四人一队有啥关系呢”秦盾似乎还有些不明所以摸着脑袋问道，他这话说得得罪人连叶琦峰也有些讨厌他了，难怪这人没朋友。
“他们一队七个，蜥人强壮凶猛我们得两个人对付他们，所以我们就一队十四人。”
大家又“哦”了一声，然后纷纷夸奖把总智慧，拍拍马屁。
“那为啥我们一个人对付不了一个蜥人啊？”秦盾的情商看来是负数。
“你特么不是废话！”韩胖子吆喝着站起来，“蜥人那么凶，爪子挠一下随便就能把你扎透喽，你能一个人对付一个啊！”
大家纷纷附和着“就是就是，我听说去年隔壁营的骑马队遭了埋伏，一队人就回来五个，尸首只抗回来两具，头都被蜥人咬掉了咧”
“你那是旧闻了，上个月顺义卫的一个守备不知道咋想的，派人去探地形也不给配甲，说是跑得快蜥人追不上，回来的时候肠子都拖在地上”
“这甲配不配又有啥用，蜥人要么拿棒槌砸要么拿短矛投，换谁也遭不住”...
同袍们似乎对蜥人有种发自心底的恐惧，叶琦峰也不怪他们，据说在有史之前的年代，人类的祖先便被这些有着尾巴、皮肤硬如甲爪子做利器的野兽们当食物狩猎，后来也不知是天气变暖还是森林变化太大，这些两栖怪兽们慢慢向北部的草原和云贵以南的丛林退去，汉人的祖先们因此得以喘息慢慢在中原扎下脚跟，伐木烧树开垦农田创造了如今繁盛的王朝。
纵使过去了几千几万年，这种对狩猎者的恐惧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恐惧也没啥不好，’叶琦峰暗暗想着，‘有时候恐惧是催发人奋起抗争活下去的动力。’
“头儿，糊了”蒋仁才在一边提醒着叶琦峰，手上的鸡腿似乎烤焦了冒着烟。这只野鸡再肥也不够十四个人分，叶让手下留个鸡腿鸡翅给在远处望风哨戒的猴子疤脸。
“头儿，你见识广，你给我们说说那蜥人还有别的啥模样不？”
叶琦峰想了想，他只见过两次蜥人，一次在南方云贵打灵蜥战群，可惜他刚到战场战争就结束了蜥人们向南方更远的密林处躲去，只留下一地尸体；还有一次被调到河北都司的防区，五百来人跟七只蜥人对峙，在高大的城墙上大家远远看着没人打算出去找苦吃。
“蜥人大都跟咱们刚才遇到的那个一样，他们眼睛长在脑袋两边，跟我们一样两只手两只脚，平常也是脚走路手拿武器，站着比我高两个头。”
“啧啧，他们一般使啥兵器？”
“有拿标枪或长矛的，使狼牙棒的更常见些。还有一种脑袋上长个鸡冠头一样的玩意，他们五颜六色的叫灵蜥，擅长投矛，不过一般都在南方丛林深处待着。”
“那他们跑的快不？”韩胖子想问题想到关键了。
“跑不过咱，不过...”叶琦峰又吃了一大口烙饼蘸酱，差不多饱了“他们也有坐骑，那些冷蜥骑手速度比咱骑马快，矛投得也准，而且特喜欢吃胖子的心肝，据说是那的肉最甜美”
韩当看着周围诡异的笑容打了下冷颤，手里的鸡胸脯似乎不那么香了。
秦盾像十万个为什么似的追着问：“蜥人打仗是怎么个章法来的？”
“蜥人原来南下掠夺我们时，会指派一个将军协调各个部落一同进攻。我们大汉大战时结阵作战，蜥人们不好冲阵就绕道打辅兵和村落。后来长城修好了，蜥人攻不下高墙壁垒，咱们野战打不过蜥人，两边就都安生了。”
叶琦峰吃饱了站起来扭扭腰活动一下，山纹甲的重量集中在两肩，穿了一上午酸痛难耐，虽然有防护会让人心里踏实，但是穿甲后上肢活动不灵活，对马匹也是负担难以加速奔跑。
这次的任务只是侦查并非作战，也许不穿甲让队伍跑得快些有利于行动，毕竟真遇到野蜥人了凭骑马队的实力只有逃跑的份，穿上甲了估计跑不掉。
“把总，你说蜥蜴这么厉害，三十年前咋被打败的呢”
“这就说来话长喽，”今天行程紧叶琦峰不想出意外，打算去替了疤脸让他吃完饭大家早点赶路“有空你买两本书看看学，那里面学问多。”
看到把总要走，秦盾急道：“大概讲两句呗。”
“隆武皇帝神文圣武，大汉百姓忠君体国！”叶琦峰边阴阳怪气地说着边走向远处疤脸蹲守的地方。
‘找个机会还是把秦盾调别的地算了，脑子太不灵光了。’
见把总过去换防了秦盾也不管自己没吃饱，站起来找猴子去了，没走多远火堆边的人们又开始闹闹腾腾起来。
“你们说，把总咋知道这么多蜥人的故事。”韩胖子吃了半边鸡胸脯似乎没过瘾，用嘴把手指头嗦个遍。
蒋仁才见了骂道：“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没吃过肉啊，你那马都嫌弃你。”
“跟你们说，头儿是读书人出身，”一个枪兵神秘兮兮地说着“第一局的弟兄那边传着一句口号。”
“啥口号，别在那悄悄咪咪的。”
“说是：上午打皮鞭，吃饭背军律；下午挨棍子，晚上读史记。你们是没见过叶总晚上读书的样子，外人见了以为他帐篷里在唱皮影戏。”
“嘿，叶总待大家可不薄，你可别说话不长良心。”蒋仁才拍起马屁确实是个人才“不过这第一局有这么惨嘛。”
韩胖子是个热衷八卦的家伙，看大家说开了也加入进来：“跟你说，我上次待第一局办事恰好要待一天，那场面，啧啧。”
“说来听听啊。”
“我天没亮就骑马奔去营房想着早点回，谁知道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带队绕山跑圈，等他们跑完回来休不了多久就要练捅刺，拿着跟制式矛差不多重的木棍对着草人捅，动作不对小队长的鞭子就往下抽，不到歇时累了偷懒也得挨。
“这还没完，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吃饭还得抽查军律，背不出来小队长一起跟着刷锅扫厕所。听他们说下午是两人一组对练，输多的人得挨棍子，还有练习站队转向变阵型啥的，中午蹭完午饭我算怕了就溜了。”
大家听罢不敢多作声了，那枪兵小声问道：“你们说头这么狠，这第一局不得造反啊。”
“第一局练得苦吃的也好啊，早上比咱们多一顿稠粥，中午晚上吃的是精米，隔两天还能吃上肉。”
“他那官也不大，一天也就领二两肉酱，够给一百多人分不。”
“靠他自个儿的赏钱哪够分的哦，”蒋仁才看热闹够了也开始显摆机灵“跟你们说了别到处乱讲，潘千总人虽好但也吃空饷，这第三局造了册根本就没人，他就靠这招领三个局的军饷富养一局穷养二局咧。”
“潘将军咋对叶总这么好呢”
“听说他俩一起玩大的，没看咱们都快成他直属的队伍了”
“上头来查怎么搞？被发现了不得砍头。”
“谁查啊，你查吗？”蒋仁才瞪他一眼“大汉现在收不上来税养边军，除了禁卫军军费多加上天子脚下没人敢乱搞，哪一处卫所守备不是吃空饷吃得肥头大耳。真要上峰来人了，一局走一圈，二局走一圈，然后一局二局混一块再走一圈，完事！”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纷纷称赞“高明，高明，实在是高”
“啥高明呢！”疤脸换防回来，火急火燎地翻出干粮开始吃了起来，一看还有留给他的鸡腿开心地两口吃完，众人见他正要把鸡翅也收入腹中时，只看到一团黑影闪过却是猴子冲来两人扭在一起争抢鸡翅。
吃罢午饭休息了片刻，一行人灭了火堆拿土掩盖了下踪迹开始收拾东西。思考再三叶琦峰还是叫大家不再负甲，两个兵用马驮着大家的甲具回到不远处的谷地，用树枝覆盖住等回途再去取。大家见此觉得后面的路程应该安全又是一次无惊无险的武装野炊。
前面是开阔的荒地，阳光的暴晒下所有人都松懈了不少，猴子负责每隔一段距离捡三根木枝搭在一起做个路标，觉得无聊打马向韩当走近了点找话聊，被叶琦峰瞪了一眼乖乖回去了。
午饭后行军一个小时以来，叶琦峰总觉得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越是靠近前面那片树林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
环顾下四周，大片的荒野上只有几处小丘阻碍视野，这种心中不安而看不到危险迹象的情况让他焦躁。
树林越来越近了，绿色的林地线在视野里不断放大，扫了一眼同袍，他们还在若无其事地骑着马不时抬眼看看四周动静。他不是个疑神疑鬼的人，但是是否下达进入林里探索的命令有些拿捏不准。
上峰的命令模棱两可只有一句‘前出探查蜥人营地观察动向，伺机取得情报’，潘凤也没告诉他这次的交战规则，至于行至哪里返程、哪里有蜥人常出没地区、发现了营地后怎样、遇到袭击是战是跑这些都得他自己拿捏。
摇了摇头稳下心神，似乎那份不安被甩了出去。终于行至林地边缘，叶琦峰还是下达了命令。
“下马，”他想抽出配刀，却发现右手在旁人无法察觉地轻抖“韩当看马，蒋仁才百米外做暗哨，其他人随我进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