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本事不小。”
一阵低沉而醇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懿佳即使没有回头,也知道必定是繁和来了,她现在这么狼狈,真的不想去面对他。
繁和本是要在颖州待到年关的时候再回来的,但管家偷偷派人快马加鞭去颖州找他,把皇后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他,他哪还能坐的住,只能提前几天回来,没想到刚进了皇后寝殿,就听到了这一出越俎代庖的恐吓戏码。
皇后娘娘被落了面子,脸上一时间有些难看,哂笑道:“右相本事也不小啊,居然敢直接闯到本宫的寝殿里来。”
“是朕带他过来的,皇后有意见?”
就在这时,皇后才看到了从繁和身后走出来的皇帝,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该死”,然后带着满庭的人跪了下去。
皇帝像是看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后,冷笑道:“皇后长本事了,居然要废掉相夫人改立梧山郡主,连朕的旨意都敢驳。”
“臣妾…臣妾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没想到朕会管这件事,便觉得自己可以胡作非为了?”
繁和走过去,把懿佳抱起来,对着皇帝道:“臣妻虚弱,臣先行告退。”
他并不是不想为懿佳讨个公道,而是真的气到说不出什么话,但他断然也不会就这么放过皇后。
“朕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谢陛下,臣告退。”
皇帝挥了挥手,繁和便抱着懿佳出了皇后寝宫,几乎是同一瞬,皇帝就扬起手,狠狠地打了皇后一巴掌,直接把她打到趴在了地上,却没有人敢扶。
“你知道朕为什么打你吗?一则,身为国母却小肚鸡肠,残害命妇;二则,新政正是要紧的时候,你在这个时候打压相夫人,岂不是昭告整个朝廷,右相已经式微了?到时候旧派越发猖獗,朕的所有心血都会付之东流!三则,相夫人是朕立的,你都敢废掉,朕的旨意你都敢驳,朕这皇位不如让给你好了,你坐不坐啊?”
皇后顾不上脸上的疼痛,连忙跪行上前,紧紧抱住皇帝的腿认错。
“来人,把皇后给朕拉开!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她出寝宫一步,另外,这个郡主也拖出去,没有朕的宣召永世不得入宫!”
皇帝拂袖而去,皇后颓败的趴在地上,可这件事并没有结束,次日一早,繁和几乎是联合了大半个新派的人上书废后,罗列了皇后近几年的百条罪状,但这都是后话了。
出了内城门以后,懿佳悄悄仰起头去查看繁和的神情,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还有清晰的下颚线。
她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洋甘菊花香味,心里的不平和委屈早就散去了。
上了马车以后,繁和仍然沉着脸色,她不禁撇了撇嘴:“你看你阴着个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跪了五天。”
她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来气。
“你跪了五天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哪怕是装病也好啊,你就任由皇后拿捏你?若不是管家私下派了人告诉我,你还准备跪到什么时候,膝盖不想要了?”
“凶什么嘛,她是皇后,她存了心想折腾我,我装病又有什么用。再说了,你在颖州忙着,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反正我小时候也经常跪祠堂…”
话还没说完,繁和就轻轻在她膝盖上按了一下,疼的她直抽气。
繁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算是认栽了。他把懿佳的裙角往上掀了掀,又把那对已经被雪水打湿的护膝解下来,温暖的手掌覆在她的膝盖上轻轻地揉着暖着。
“你丈夫好坏也是权倾朝野的当朝右相,以后再遇上这种事,你尽管去折腾,闹得越大越好,他们不敢真的把你怎么样的。”
懿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人都是恨不得让自己的夫人安安稳稳的,你倒好,怂恿着我横行霸道作威作福。”
“你只要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都会为你收拾烂摊子。”
“这分明是我在为你收拾你留下的感情债烂摊子。”
繁和抬起手来捏了捏她的脸,她却疼得往后缩了缩,这才发现她脸上和唇角都泛着红。
他想杀了皇后的心都有了。
回到府里以后,懿佳本要自己诊治膝盖,繁和却不许她碰,直接派下人到闻人府去把闻人太医请来,他的女儿们做下的祸事,自然要他来收场。
闻人太医一头雾水地来到相府,还以为是繁和出了事,进了内院却发现他身姿挺拔地立在门边,闻人太医与他问好,他也是语气淡淡的。
虽然他平日里为人也有些淡漠,却没有给人以这样疏离压迫的感觉。
闻人太医进了西暖阁以后,就看到了抱着手炉靠在贵妃塌上的懿佳,她身上盖了两条毯子,一条在上,一条在下,恰好露出青紫与红色交错的膝盖,方才繁和看了以后,脸色阴沉到像是阎罗殿里来的,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懿佳悄悄瞄了一眼立在门畔的白色身影,小声道:“您不用管他。”
闻人太医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把药箱放在一边,对着懿佳的膝盖审视起来,不禁皱眉。
懿佳这膝盖的情况实在不算好,肿得厉害,还有淤血。
“她的膝盖如何?”
“回右相,寒气入骨,伴有血淤,需悉心养护,否则日后必定会复发。相夫人这伤是怎么来的?”
“皇后娘娘的手笔。”繁和在他身后幽幽开了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她在皇后寝宫跪了五天,只因为皇后要为梧山郡主出口气。”
闻人太医出了一身冷汗,又听他道:“闻人太医,你对本相有救命之恩恩,本相依然铭记在心,但懿佳一事,本相并不会因为你的恩情就不予追究。”
“是老臣教女无方,右相再怎么生气也是应该的。”
“嗯。”繁和淡淡应了一声,就不再回话了。闻人太医为懿佳敷着药,却感觉犹如芒刺在背,好容易把淤血散去大半,他总算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跟繁和郑重地道歉。
繁和没有受这一礼,受伤的是懿佳,又不是他,懿佳就是懿佳,嫁给了他仍然还是懿佳,不是他养的宠物,一个劲地跟他道歉做什么?
但闻人太医是理不清这道理了,他越是道歉,繁和的脸色就越差,最后懿佳实在看不下去了,总不能任由繁和一个小辈对着长辈发脾气,若是传出去了,对繁和的名声也不好,于是她就让玉函送闻人太医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