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历朔宇三十一年冬,望京刚刚过完了年,树上挂的红缎子还没替换下来便迎来了这年的第一场雪。“好一场瑞雪兆丰年呐!”上官厉站在院子里的游廊下,看着鹅毛大雪片片坠地感叹道。
“大人,夫人叫小的给您送茶来暖暖身子。”身后小厮走近,低眉顺眼道。上官厉并未疑心,拿过来茶便开始边赏雪边细品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雪,心思已经沉浸在明天要出征的事上。东北面那群不把过年当节日的蛮人又打来了,皇上对此不甚在意,只是派他带十万兵马去把蛮子赶回去。毕竟那群蛮人就像苍蝇似的几百年间没完没了,一直眼巴巴盯着安国这块肥肉,又没胆子来真抢,只是隔个几年便要来边疆闹一闹,抢上点东西便又龟缩到了骧马山北面的苦寒之地。让几代皇帝愁秃了头,却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要打蛮子约摸得损上几十万军队才能去跨骧马山那险要之地。
当年的安武帝曾带了五十万精兵御驾亲征,却在骧马山落得丢盔弃甲,险些命丧其中。五十万军队被杀得最后连五万都凑不齐。后来直到晚年,骧马山一战一直都是安武帝闭口不提的避讳。再后来的皇帝大多都是书生皇帝,但也晓得北面来的艰险,倒也只是在蛮人来犯的时候赶出去便再不敢提出踏上骧马山半步。
本来这次蛮军进犯没什么大动作,如前几年一样小打小闹的样子,而前几年的蛮人也是上官厉带着兵打走的。可是几年后的现在,想到明天的出征,上官厉没由来的心悸,也不知道为何。
到茶见底时上官厉回神了,转头正要回去便看到刚刚低眉顺眼的小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见他转头,便问了句:“不知道上官老将军觉得,我这所谓的蛮夷之地产的剧毒,味道如何?”“你是蛮人?”上官厉大惊。随即心口悸动,一口浊血自口喷出,污了地上的白雪,上官厉眼睛瞪大得仿佛要突出眼眶,不甘心地仰倒在了地上没有了生气。
钦点带兵的上官老将军出征前一天遭毒杀,满朝皆惊。文武百官正在早朝朝堂上争论该派谁去带兵打仗的问题。前线又来报:“蛮人铁骑点兵十万,已经踏过了庆北关。”
朝中的文武倒也是不甚在意。以为又是以往的小打小闹,这是这次朝廷还未出兵才使他们进了关,便推举了靠关系上来的新科武状元当了领兵将军,也算是给了顾丞相的面子,毕竟这位武状元顾贺是顾丞相的亲侄子。
据说那武状元那天说的为母祭祀,所以旷了早朝,传旨的公公却是从青楼头牌的怀里把人找到的,武状元醉醺醺地听完旨,从身上摸出了十两金子塞给了公公。公公笑的见牙不见脸,回宫后在安帝面前把武状元“孝心可嘉,将是位难得的忠将......”一顿猛夸。
顾贺领了十万兵马的虎符便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一路上做着得胜归来升官发财的美梦,真正到了战场上却是真真让吓到了。这群蛮人怎么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和他那丞相大伯父说的“闹闹就没事了”不一样啊。而且,这何止十万,百万都够了啊!这仗怎么打?
武状元在前线没撑的了三天城便破了,他丢下几万人逃命,导致大军被尽数坑杀,而他自己也被蛮人逮住祭战旗了。
百万蛮军的消息传到了京城,这次安国的朝廷是真的慌了起来。可是此时蛮军已经跨过了新安关,距望京不足五百里了。
从蛮人入侵起的三个月内,蛮军势如破竹,安国大厦将倾,终于在蛮军逼近望京的时候,安帝带着朝中权贵和十万御林军弃城跑了。一路向南,渡过了颂江来到了江南。再两个月后,安国江北地区彻底失陷。
蛮人在江北立了朝廷,定了国号为闵,因急于消化刚吞下的这块肥肉,便暂且缓了强攻,开始安定北方的统治,使得跑到江南的安国政权得以一息尚存。安国,闵国不约而同地默认了暂且以江为界的统治。
“朕是安国的罪人呐!”安帝将政权缓在了江南的涿鹿郡,定了都城“临都”。八月的江南各色的花正开的热烈,此时安帝正站在颇具江南特色的楼阁上,望着北方,长年为求仙而食丹药使得身体尽是虚弱,阴沉的面上有了憔悴之色。
“皇上,咱还有这江南,休养生息几年未尝不可与蛮人拼一把。”低眉顺眼的公公为安帝扇着扇子纳凉道。
“如果不是朕忌惮西北,如果朕在蛮军打来的时候让苏家人来抗击蛮军,蛮军何至于会打进来啊!安国的江北地区又何至于沦陷?是朕的错。”安帝痛心疾首,攥得宽大的袖子上尽是褶皱。一会儿后缓缓放松,对身后的公公说:“去传圣旨,让景安侯带兵入京吧。”
“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