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莞莞起的很早。
天蒙蒙亮，太阳还裹在云层里，大地也还在熟睡。
宋莞莞起来之后，静悄悄地掀开了帘子，一下子钻到了阳台上，早晨的风有些凉，拂过脸颊，轻轻的。
她扭头，望了望隔壁，见没人，眼底流露一丝失望。当然，没有人知道。
宋莞莞又抓着栏杆，往上跳了跳，探了探头，努力在寻找一个人影。
不一会，隔壁的帘子动了动，宋莞莞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定定地站好，眼睛不免瞟瞟旁边。虽说她生性冷淡，但还是有小孩子的好奇心。
不出所料，的确是他，是顾子衿。
顾子衿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睛走到阳台上，手随意的扶着栏杆，没注意旁边。没过多久，感觉到视线后，倏地一扭头，发现宋莞莞也在那。
他不知道宋莞莞姓什么，只是昨天听别人叫她“莞莞”。他一向记忆好，昨天的几面之缘，真的让他记住了隔壁女孩子的名字。
两人看着彼此，愣愣的，由于护栏很高，他们才六七岁，身高自然比不过。两人相隔着，谁都不说话。
太阳渐渐露出它羞涩的脸庞，余晖洒在宋莞莞的脸上，光彩照人。
“那个……早？”顾子衿先开口，不过这个问候不免引人发笑，一句问候语竟然是疑问语气。
“啊……嗯，早……”宋莞莞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男孩子眉清目秀，听到他的问候没有反应过来。
“我叫顾子衿。”他介绍自己，腼腆地开口。
宋莞莞虽然聪明，但也只有六岁，“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显然不是她的水平，“衿”自然而然理解成了耳熟能详的“今”。
她心里嘀咕着，为什么是今天的今呢。
也没怎么多想，她就接道：“我叫宋莞莞。”
两人似是心有灵犀，顾子衿七岁，“莞”这么不太常见的字他也没见过，顺理成章地理为“晚”。这个名字在他看来，也是奇怪极了。
聊着聊着，就聊热乎了，两人也熟络起来，总之，没之前那么尴尬了。
他们一同下来吃早饭。
顾子衿和宋莞莞都是刚来的，自然不能和其他孩子坐在一起聊天吃饭，他们两个算是孤儿院里比较小的孩子。
顾子衿帮宋莞莞拿牛奶和面包，刚离开座位，距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上的大孩子看着宋莞莞，嘴里还嬉笑着，随即就有几个朝这边走来。
他们大概十岁左右，手插着口袋，嘴里喊着一颗糖，痞里痞气，一看就是挑事儿的。
“喂，新来的，帮我们拿早饭去！”为首的居高临下地对宋莞莞说。
大孩子叫陈杰，四岁来的，在这里待了五六年了，是待的时间最长的一个，没有人敢跟他对着干。
宋莞莞没管他，依旧还是一脸冷淡样，几乎连看都没看他，眼睛就盯在给她拿早饭的顾子衿身上。
“吼，敢无视我们，”陈杰第一次被这样对待，心里的怒火一下蹭的上涨，踢了一脚桌子，桌子在地上滑的“刺啦”声一下子引来好些孩子的注意力，陈杰气焰更盛，“我叫你去帮我拿早饭！”
宋杰到底还是小孩子，力气没多大，但还是把桌子踢歪了点，正好碰到了宋莞莞的脚踝。
宋莞莞慢慢地抬起头，眼睛里黯淡无光，“不去。”
斩钉截铁，毫无余地。
拿好早饭的顾子衿朝宋莞莞走来，看见来挑事儿的陈杰，欺负他自己还好，不知怎的，瞥见宋莞莞毫无生气的眸子，看到陈杰欺负她，心底压制的怒火油然而生。
“给你，你吃吧。”他快步走到宋莞莞身边，把早餐递给她，一言一行都是温柔。见她开始吃了，才放心，凶狠地看着陈杰。
二话不说，上前打。
他虽说只有七岁，但跟同龄人相比还是高出一个头。
顾子衿伸手捶了陈杰的肚子，又顺势踹了他一脚。速度很快，让人来不及闪躲，只能感觉到一阵风。
陈杰被打得发懵，之后才反应过来，知会他背后的人，一群人一窝蜂地涌了上来，以一敌五，顾子衿寡不敌众。
一群人推了顾子衿一把又一把，他没支撑，一下子坐在地上，陈杰给了他一记耳光，白嫩的脸上，瞬间多出一道红手印。陈杰的指甲长了点，把顾子衿的脸上划出了一道伤痕，随后，流了一点血。
这惊动了一食堂的人，随即院长和保姆阿姨火急火燎地赶来，拉开宋杰和顾子衿。
宋莞莞坐在座位上，刚要起来，手中的牛奶就被打翻了一点点，她显然是被吓坏了。
不是被陈杰吓到的，是看到顾子衿脸上的血迹才吓到的。
顾子衿和陈杰被领到了医务室，处理了顾子衿的伤口，又检查了一下被顾子衿踹的陈杰的身体。
顾子衿的脸有些肿，看起来像是大猪头。陈杰除了腹部有些痛之外，没多大事。
院长见两人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就罚两人不准吃晚饭。
院长肯定是公平公正的，他在食堂询问清了情况。不得不说，他实在是佩服顾子衿的胆量，当然，他打陈杰时院长也看见了，身手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练过。即便是侠义，但出手打人，竟然还如此猛，也是还是冲动。陈杰不用说了，无故滋事挑衅，处罚理所应当。
夜晚，万籁俱静。
顾子衿一直在房间里，没有下去吃晚饭。
宋莞莞在食堂吃饭时没有看见顾子衿，旁边又有许多像是看异类的眼光，这顿饭，她自然是没有吃的很好。但起码还是吃了点。后来想到顾子衿也许没有吃饭，又向食堂阿姨要了几片面包，说是自己想吃。
谁不知道，她是要带给顾子衿。
大家都睡了，今天保姆阿姨睡前没有发面包。宋莞莞庆幸自己偷偷屯了货。
夜深了，她患抑郁，依旧睡不着。看着床头盘子里的面包，想想还是给顾子衿送去。
她拿着面包，轻轻地走到阳台上，果不其然，顾子衿在那。
顾子衿睡眠也不好，每天都流离失所，跟宋莞莞一样，很难入睡。
“顾子衿。”宋莞莞隔着护栏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顾子衿听到声音，有些惊讶，转头一看，宋莞莞竟然在那。
没等他开口，宋莞莞就递出了两片面包。本来是只给一片的，宋莞莞要了好久才又要了一片。
此情此景，像极他们初次见面，灌木树丛旁边。
顾子额衿接过，道了声谢，就吃了起来。
宋莞莞看着顾子衿吃着，他动作不急不慢，没有刚开始见面的那样狼吞虎咽。
宋莞莞开始欣赏起他来，弯弯的眉毛，水汪汪的桃花眼，看起来来好看极了。他的桃花眼跟宋莞莞的桃花眼不一样，他的眼里像是有汪洋大海，浩渺星辰，而宋莞莞的，宁静暗淡，像是一潭死水被笼罩了无边的黑暗。
“谢谢。”宋莞莞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事。”顾子衿在医务室偶然听见院长和医生谈到到宋莞莞的抑郁症。对于宋莞莞对他的态度，他没在意，反而笑了笑回答她
“你很像猪头。”宋莞莞看着他肿胀的一边脸开口道。
“我允许你这么叫我。”顾子衿摆出一副大度样。
“那……猪头，谢谢你了。”宋莞莞看着顾子衿的眼睛，再说了一遍，云淡风轻又郑重其事。
顾子衿还在吃着面包，看着宋莞莞，他被怔住了，接着安慰宋莞莞：“没关系，你不是也给我面包了吗。不过，只要你以后被人欺负，我都会保护你。”
顾子衿知道，宋莞莞觉得亏欠他，她一向是自尊心很强的人。，虽然才认识没多久。
“你又不会一直在我身边。”宋莞莞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才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顾子衿第一次见宋莞莞笑，虽然只是一点点。
“宋莞莞，”两人之间隔着护栏，但顾子衿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顾子衿长这么大，第一次有想保护的女孩子。
在宋莞莞眼里，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像极了玩笑，无非就是年少的轻狂。
但是宋莞莞从来不知道，这句话顾子衿记了一辈子。
顾子衿一脸认真，毫不含糊，他盯着宋莞莞，一言不发。
多年以后，宋莞莞才知道，那时的顾子衿温暖了她。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夜晚，月亮洒下一道道银华，掠过小溪，走过树林。
那夜的风很缓，像是他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