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宋莞莞一夜未眠。
凌晨的时候，她在阁楼裁剪布料，下个月就是博诺的婚礼，时间异常紧迫。
又是一通电话。
“宋老大，有合作。”乔俏走在步行街上，车水马龙，这时是早高峰。
宋莞莞完全听不见声音，一句话都没说。
乔俏快步走进办公大楼，按下电梯后重新说了一遍：“宋老大，有单子，并且对方来头不小。”
“不做。”宋莞莞身上挂着软尺，耳朵上别了一根铅笔，很有风范。
“宋老大，这单必须接，订单人真的来头很大，并且现在好像赖在您在法国的临时办公室不走了。”乔俏扶额，自己伺候着这么难搞的主，虽然实力不可置否，但是脾气一向冷淡倔强。
“保安。”宋莞莞内心毫无波动，只是专心地做婚纱。
“宋老大，您别为难我了，保安哪敢请的动，他后面代表的人在法国有些势力的。”电梯已经到了十五楼，乔俏踩着高跟，急匆匆地走到待客室。
“等我一个小时。”宋莞莞用手比划着长度，虚着眼，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乔俏已经走进了待客室，刚进去，气压就被压得很低，让人瑟瑟发抖。一边端茶倒水的小姑娘，手已经抖得不行，脸色铁青。她跟宋莞莞几年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当初宋莞莞第一次拿DC大赛冠军的时候，底下的权威设计师无不向她们投来恶意的目光，这些，她都从容应对了。只是，面前这个人，看样子应该是助理，已经气压这么低，不难以想象背后boss的势力。
乔俏眼神示意小姑娘，让她先离开。小姑娘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额头上的冒了些许虚汗。
乔俏坐在招待室的椅子上，悄悄地给宋莞莞发信息：
【宋老大，快一点！！！】
发完，她就关闭了手机。
一抬头，正好对上对面发完信息的助理的目光，凶狠而冷淡。
宋莞莞速度很快这已经把各个地方的布料裁剪好，基本已打出实体造型。
她拿掉别在耳朵上的铅笔，把身上的软尺随处一放，举手投足间都是随性和慵懒。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二区离中心一区不远，车子加速开的话，时间刚刚好。
宋莞莞换上鞋子，直接拿了门口衣架上挂着的黑色大衣，是回来的时候穿的那件。她拿上车钥匙，悠哉悠哉地乘电梯下楼。
一边的乔俏很是焦急，真是担心宋莞莞会临时出什么幺蛾子。
她拉开帕加尼的驾驶座车门，调好位置，加大马力，从车库里冲了出去。这开车速度，怕是被贴一百张超速罚单都不够。
宋莞莞到的时候时间刚刚好，她素来守时。推开门，走进招待室，一身干练的气质，真像是商业女强人。
乔俏向她看去，目光里有一丝的恳求。
她就站在屋内门口，随时有要走人的意图。
一边的助理识眼色，见乔俏和外面的工作人员对她毕恭毕敬的，自然也猜想到了她是谁。
Iris一向神秘，颁奖仪式上从来没有任何一家报社刊载过她的照片，虽然现在带着黑色口罩，眼睛里满满的冷漠，实是吓人。
助理离开座位，走向前，伸出手用流利的法语道，“Iris小姐，希望您能帮我们设计一套西服。”
这声音，宋莞莞能听见，她一直不说话，手也插在口袋里，许久才握上。
“帮谁？”宋莞莞隔着口罩，一夜未眠的原因，声音略带沙哑。
“我老大。”助理说话简洁明了。
“人？”宋莞莞手依旧插着口袋，淡淡地说。
被这一问，助理懵了，自己的老大当然是人，不然还能是别的生物？他脸色一变，恭敬中还掺杂着愤怒：“当然。”
宋莞莞皱眉，不知是没听清还是被这回答蠢到了。
乔俏在旁边笑出了声，接收到助理投射来的不解的目光，顿时收敛住笑容，故作严肃地说：
“老大的意思是，你所谓的老大来了没？”
助理听到结束，脸憋的通红，一开始的气场不复存在，只剩难堪。缓了一会后，才淡然开口，“没来，老大每天都很忙。”
宋莞莞听见这句话话后，有些不悦，眼睛微眯了起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乔俏看见宋莞莞这副表情，又听到他的回答，这单子怕是没戏了。
“不接。”宋莞莞向右活动活动脖子，懒散地开口，说完就径直离开，乔俏开始准备送客。
“Iris小姐！”助理喊住宋莞莞，“这单你必须接！”
这一声的确叫住了宋莞莞，也引来这一层楼里许多工作人员的目光。
宋莞莞停住脚步，侧过身，只让他看见了半个侧脸，闷闷地说：“三不接。”
乔俏看见助理茫然的样子，幸灾乐祸地说道：“一不接，不接顾客不在的单；二不接，不接打扰Iris工作的单；三不接，不接非自愿所强迫的单。”乔俏慢慢向助理走近，一脸认真地说：“所以这位先生，您是三个全都中了呢。想必您好像是来错了地方，应该去买彩票，包您中奖。”
助理无地自容，正要打电话，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Iris小姐，请莫太早下决策。”
韩承文从电梯下来，一身西装，很有富家子弟的放荡不羁和潇洒。他乌黑凌乱的头发更显帅气，乌木般的黑色瞳孔，熠熠生辉。惹得一群小姑凉神魂颠倒。
乔俏循声向他望去，宋莞莞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侧着身子。
韩承文看见了乔俏，总觉得有些眼熟。
乔俏抢先一步走到他面前，惊讶有没好气地说：“靠！怎么是你！”
韩承文想了起来，这不就是那天谈合同时的人么，“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
一层楼的人都看懵了，就连旁边助理也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从来办公大楼到现在，智商一直不在线。
“是你定做西服？”乔俏用胳膊顶了他一下。
“不是。”韩承文看了她一眼，说话音量不大不小。
他没有和乔俏多说，看到了站在旁边侧着脸的宋莞莞，严肃地走过去，伸出手问好，“Iris小姐。”
宋莞莞烦这些礼节，才放进口袋的手先又要拿出来，握上没几秒，就松开继续插口袋。
韩承文看眼前的人如此随性，对她更是感兴趣，冁然而笑。他笑起来很明朗，像是邻居男孩。
“Iris小姐，不知道能不能进去谈？”韩承文还是笑着，眼睛睨了助理一眼。
宋莞莞翻翻眼皮，一夜没睡，工作了超过十二小时，她累得要死。现在还在这站着，她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我不想重复。”宋莞莞语气坚决且强硬。
韩承文狠狠地瞪了助理一眼，助理刚来时的气焰一下子被浇灭，只好低着头走到身后。他又凑近，尽量以亲切试问的语气说：“宋小姐，您看能否通融？”
宋莞莞一下子怒了，偏头看向他，速度极快地扯上韩承文的领带，把他整个人拉下来，平视着，沉声道：“我讨厌不熟的人这么叫我。”
工作人员全都目瞪口呆。这位可是韩氏跨国企业的法定继承人，只要在法国待过几年，都能在月刊的商业杂志上看到他，是法国商业界的三大巨头之一。
韩承文怔住之余，还略带些欣喜，真是幸运，他一见钟情的人可以和自己有交集。
宋莞莞渐渐松开，拍拍手继续插兜里，他勾唇，邪邪地一笑，“那怎么样才能让Iris小姐，帮我兄弟设计呢？”
“是什么人物能让韩大少爷亲自出面办事，还以兄弟相称？”场下人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无不表示震惊。
底下人讨论的时候，他看向身边的乔俏，眼神里带些恳求。
乔俏看到他一副吃瘪的样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之前在博诺先生那里的嚣张一下子全讨回来了，“咳咳……”她假装咳几声，“你们三不接全搭上，想要也很简单，满足以下三点：一，让你所谓的兄弟过来，让宋老大看看做不做；二，等宋老大忙完手上的这一单，请记住她从来不会一手接两单；三……只有宋老大自愿才行。”
韩承文奔来还全神贯注地听着前面两点，到了最后一个要求，他顿时觉得这乔俏在耍自己，无奈又勉强挤出些笑意，咬着牙说，“这说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你们先满足前两点，说不定老大一高兴就同意了。”乔俏说这话眨巴着眼，目光看向默不作声的宋莞莞。
“有些道理。”韩承文自言自语，点了点头。
他正准备拿出电话，电梯口又走来一个男人。与韩承文不同的是，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意，眉宇间带着英气，走路气宇非凡，带些商业巨鳄的矜贵与孤傲。眼睛深邃如渊，乍一眼望去，墨色的瞳仁，令人痴迷。
他还没靠近，女员工们就有些激动，内心小鹿乱撞。
韩承文闻声，转过身，挑了挑眉，略带玩意：“兄弟，正要打电话给你，怎么，你忙完了？”
他们个子差不多高，韩承文轻轻地撞了一下顾子衿，可他依旧面色严肃。
见他没声，韩承文叹了一声，向宋莞莞介绍了一通顾子衿，又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继续说着：“这位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宋小姐，就是那个没同意转让合同的。这次帮你设计西服的单子，还在谈，但估计，还是黄。”
顾子衿瞬间精神了些，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审视着宋莞莞。眸底除了冷意外还有难以捕捉的期许。
顾子衿见宋莞莞一句话没说，挺像那个小时候的女孩，于是主动伸出手，平淡地说：“宋小姐，幸会。”
又是握手礼。宋莞莞没有动静。
韩承文见状，笑得很贼，邻家大哥哥的形容荡然无存，有些安慰地说：“Iris小姐不喜欢不熟……”
还没说完，宋莞莞就握上手，以示礼貌，手刚碰上就冷冷开口：“顾先生。”
说完，直接插进口袋。
什么世道，所有人都这么双标吗？
宋莞莞讨厌话多的人，韩承文真的很吵，听得头都要炸了。
“不做。”宋莞莞看了他一眼，搁下一句话，就慢悠悠地离开。
刚走到按下电梯，乔俏就看着手机对宋莞莞喊道：“宋老大，博诺先生请您下周赴宴！”
“拒了，吵。”她还是一副懒散样。
“是博诺先生儿子的百日宴，还有，他特地为您安排了贵宾席，那里安静些。”乔俏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迫于对方势头太大，还是继续解释。
博诺先生的夫人未婚先孕，两人感情如胶似漆，着实令人羡慕。
“拒了。”宋莞莞微微地打了一个哈欠，冷冷地说。
在她眼里，什么宴会都一样，帮着做设计是由于合同，其他一切请求都不在义务范围内。
“宋老大，求您了，应了吧！请帖已经派人送来了。”乔俏现在真想给她跪下来，自己服侍一尊大佛，欲哭无泪。
宋莞莞径直走进电梯里，转过身，在门关上之前，抬眸，淡淡道：“第三遍？”
这语气漫不经心却又骇人，冷到心坎儿里。
乔俏没说话，眼看着电梯门关上，整个楼层的人也沉默了。韩承文最近经历了太多，有些晃神。
“她刚刚拒绝了博诺的宴请？”韩承文惊讶开口，“还是贵宾席？”
眼前之人如若蠢猪，顾子衿不想与之言语。
“这博诺虽不是三大企业之一，但是地位也完全可以在法国呼风唤雨，三大家族的人也要忌惮三分，这Iris到底是什么来头？我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他手轻轻摩擦下巴，意犹未尽地说。
世人皆知，博诺是妻管严。
博诺夫人尊重宋莞莞，他博诺岂不得更加尊重？况且，她值得如此。
【加紧查Iris，连带着我之前报的手机号。】
顾子衿低头发着信息，又瞥见韩承文遇了美人忘了正事的样子，真想给个一拳。
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就离开了。
韩承文自知自己身价不轻，可这Iris和顾子衿真是要了他的命，随后加了乔俏联系方式，道了别，紧跟着离开了。
乔俏并没有拒绝宴请，当然也没有答应，只是搁置在那，自家大佬都没在意，自己急个什么。想想也释怀了，就继续回去工作。
高大的办公楼里，只有二十二层的员工独自在风中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