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芷这独居也快半个月了,公司同事还没有注意到她换了一路公交车。本地的多数自驾,或有人接送,下班就往家里跑;外地的要么住公司宿舍,要么在公司附近租了房,走两步就到了;还有些不同部门的不熟络的同事,等公交也不会跟何芷寒暄太多。就是不小心被发现了也没事,因为啊,吴耐就在滨河区上班。同部门的同事几乎都知道这一点,大不了就说老公最近忙着加班,自己过去看看他。
何芷也不知道自己去滨河区租房是不是单纯的喜欢那地方,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偶遇吴耐?这思考一出现,何芷就赶紧打住了。怎么着,吴耐在那边上班,我就不能住那了?那吴耐还在这座城市到处蹦跶了,我还哪都不能去了?他吴耐还出差去别的城市呢,我是不是也不能去?他吴耐还是中国人呢,我是不是还得出国?我犯得着躲嘛我!再说了,何芷呀,根本就不知道吴耐的公司地址,甚至不知道他公司全名叫什么。她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对自己没有影响或影响不大的事情,她从不屑于记住,或者说记不住。
何芷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这还得归功于吴耐。吴耐是何芷的初恋,大三那会儿两人机缘巧合在一起之后就甚少约会,平时忙于学业,周末才约吃个饭什么的。毕业后,何芷去了G市投靠姐姐何菁,吴耐避开了一线城市,选择了D市。吴耐当时给的理由是一线城市生活成本太高了,他负担不起。但究其原因,何芷认为,是因为吴耐有几个亲戚在D市,而且从D市回他家比较近。吴耐是个家族观念特别强的人,就好像整个家族的事都是他的事。说难听一点,他就指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他坚信或者说整个家族都坚信他就是那个能“得道”之人。两人经历了一年的异地恋,那会儿刚开始工作,两人都没什么钱,为了省点交通费、住宿费什么的,基本两三个月才见一次面。再后来,吴耐不干了,他说异地恋太辛苦了,要么你来D市,要么我们就到此为止。何芷每天行尸走肉地上班,中午趴桌上午休总是泪流满面,就这么僵持了一个月,何芷终于辞职了,她不甘心她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那是何芷的第二份工作,在高级写字楼上班,一家婚纱礼服类的贸易公司,职位是英文编辑。她其实挺喜欢那份工作的,但她安慰自己说,谁不知道在高级写字楼上班只是表面光鲜靓丽啊,实际谁不是在城中村租个黑暗潮湿的房子,活得是猪狗不如啊!她就这么奔着吴耐去了。但D市真的比一线城市差太多太多了,那里遍地是工厂,整体环境惨不忍睹,人员素质普遍偏低,交通还特别混乱。2013年何芷刚到D市那会儿,连公交都不会搭,因为大部分车居然是私人承包的,招手即停,街道上连站牌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地铁了,那时候地铁好像刚开始规划而已。何芷很憋屈地努力生活着,她告诉自己这座城市有吴耐就够了。当然,D市也并不一无是处,政府和企业深知此地缺人才,为了招贤纳士,这里开的工资普遍比G市高。何芷简历做好,一份没投,只在招聘网刷新了一下,竟邀约面试电话不断。比起在G市情况简直不要太好,她这辈子都刻骨铭心地记得自己当初在G市找了整整一个月的工作,到处投简历,到处面试,还处处碰壁,就好像求着别人给自己一份工作,廉价得可耻。何芷最后锁定了一家香港上市公司,也就是其下的一家工厂,面试当场就被录用了,这速度让何芷有些发懵。要在G市,永远都是同一句台词,“你先回去等通知吧,一周内没有消息就不用再等了。”何芷傻乎乎地想,信吴耐果然是没有错的,这地方充满机遇。但同城又如何?吴耐当时不过是个小助工,跟在工程师后边打杂,忙得是不亦乐乎,无暇兼顾何芷,一周大概也就约会两次,有时甚至一次或者零次。公司同事见惯了何芷独来独往,总是呆宿舍,一直误以为何芷单身,有些男同事还频频示好,以为“有男朋友”只是何芷的托辞。后来,吴耐工作能力突出,很快升了工程师,紧接着跳槽,继续升职加薪,摇身一变,成了高级工程师。吴耐一如既往地忙碌,何芷也就一如既往地习惯了独处。
说了这么多,一言以蔽之,何芷这离婚了,被分手了,压根儿不影响她的生活。她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抱着Kindle看看书,比如对着笔记本电脑做做翻译,再比如敷个面膜,做做瑜伽,追追美剧,看看电影什么的,她这日子是悠哉悠哉的。以前还会患得患失,想着吴耐在干嘛?他怎么不理我?他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倒好,这人跟自己没关系了,阴霾都笼罩不了何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