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切切听到王常侍所带来的口谕，昭煜不免有些心寒。就不该有所期待吧，陛下其实向来不满大祭酒，只不过碍于他当代大儒的名声而已。
“此事便就如此盖棺定论了。”送走了王常侍后，昭煜长叹了一口气。
“兄长，这事未必。”
昭煜听得昭南此言心下大为诧异，又想起她不久之前那副扭扭捏捏的模样。“你又背着我闯了什么祸事!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遇事其实向来沉稳，只是事关她。
看得他这副质问的着急模样，昭南对昨日那事也不敢加以隐瞒，便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尽数说了。
“那人现在何处？”
“还在平安府的大帐里。”
“此人身份确信无疑吗？”
那人其实尚未身醒，他的身份不过她推测而已。昭南预答，便见得初墨进得帐来。瞧得她向自己使了个眼色，想是平安府传来消息了。“直说，无妨，兄长已是知晓了。”
“侯爷，郡主，平安府派人来报说是那人昨儿半夜已是醒了，身份也已询问过了，与郡主猜测的并无二样。”
“既如此，此人的确对我林家不算无利。”
昭南听言，只觉得心中的石头微落。“那此人兄长打算如何安排？直接带到陛下面前，还是交给京卫营。”
“不急，此刻还未到时候。春猎结束此人我会带到北地，妥善安置。”
“兄长前来榠山，随行不过几人，屈指可数。少一人无事，只需说是派出去了。可是多一人怕是会引人耳目。”昭南心下疑惑。
“无妨，林城昨夜我已派他去送份密信，他秘密行事，定未从正门出去。况他此行，路途甚远，短时间必不会赶回。”
“密信？”昭南一直追问不放。
朝事昭煜一向是瞒着她的。不过那时尚在北地，没有什么需要她来操心的，毕竟有自己这个做兄长的。
可是现在她即将要留在长安的。
“林家已与党争。”他言语此事不免有些无可奈何。
记忆里她的兄长向来也是瞧不上这些尔虞我诈的。昭南愣愣道：“宁王？”
昭煜颔首：“宁王还朝，这长安城里我也是要寻得人来护你的。”
言毕又往前走近了几步，伸出手来，摸摸眼前人的脸。日后她留质长安，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摸到这张脸。
只恨自己护不得她一世周全，全不得她一世天真。
春猎事宜已尽，科考将近，原定张湾为主考官，如此关节，发生此等事端，一堆事情需要处理，一堆事情需要善后。皇帝心中好生郁结，传达了口谕当天便下旨返回长安，不再多加逗留。
那礼官亦是想活命的，便听得林昭煜的安排，换了衣衫，只装做是林府的侍从。
昭煜跟随圣驾一路行至津道。便不得不与林昭南做了别。他此行本就是为了送妹妹一程，此刻春猎已毕，镇北军又不可长时间没有主帅，在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明明眼角通红，却一滴离别泪也没在他面前落下来，我的傻妹妹。看得他如此模样，昭煜心下不免大为动容。
他言语有些沙哑，令人心疼。“初墨你向来是个伶俐的，替我照顾好小郡主。”
听得应诺，这才策马离去。
不远处的柳树下，两匹白马停留已久，白马的主人已是看了此情此景许久了。
许是想到自己离家时的模样，又想起了自己远方的亲人。敬昌语调有些低沉：“这长安城里，又多了一个思乡思家的可怜人。”
感叹完，敬昌一驱马，从小土丘的柳树底下骑向前去。
“可那样的家，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北珵听言有些自嘲，也驱马赶上前人。
“小郡主？”敬昌嬉皮笑脸道。
“我现在心情不甚好，公子若有事的话，不妨明日再说。”昭南仰头，她还没能从离别中缓过来，如此，似是想把之前强忍着的泪水倒流回眼眶。
“小郡主，我前日听得一个笑话，讲与你听可好。”敬昌不依不挠，见她不说话，便默认她答应了。
“说是，一医者迁居，谓四邻曰：“向来打搅，无物可做别敬，每位奉药一帖。”邻舍辞以无病。医曰：“但吃了我的药，自然会生起病来。”
依旧见她愁云满面，又开口道：
“一医久无生意，忽有求药者至。开箱取药，中多蛀虫。人问‘此是物？’曰：“僵蚕。”又问：“僵蚕如何是活的？”答曰：‘吃了我的药，怕他不活？’”
笑话其实并不好笑，但他如此费力想让自己开心起来。昭南心下略觉有些暖意，抬头望他，努力咧出一抹笑来。
“哈哈哈。”见得他忽然大笑起来，昭南一头雾水。又闻他道：“北珵总说我的这些一点都不好笑，小郡主当真是慧眼识珠。没事，等以后小郡主到了平安府，反正我们相处的日子还多，我将这些都讲给你听。”
昭南见得他身后的高北珵撇了撇嘴，又向她摇了摇头。心下便知不好，赶忙推辞：“不，不不必了。”
“唉，小郡主不必客气。”这些庸医的故事他读医书时可是读了许多。
不必顾忌彼此的身份，几番言语打闹下来，三人倒像是熟络了很多。
燕王一身紫衣华裘骑在队伍的最前端，赵武跟在一旁言语了几句。
听得他说礼官失踪，燕王眉眼微皱。虽有慍意，奈何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发作，更何况当下有更为重要之事要交待他去办。
“那人你继续着人仔细寻找。眼下你亲自去半件事情。”燕王压低了声音，赵武往前又凑了凑，方听得真切。
“张涉？他早已外放，并不在长安。殿下为何今日突然想到此人？”赵武不解道。
“监考官科考之前发生意外，况他又是一代大儒。陛下要想堵住读书人的口，论才识论身份他弟弟张涉都是最好的人选。”
张湾和张涉都是又臭又硬的宁王党。若是林家没赶上春猎，原本这一步棋也是给张湾留的。可惜人家脚程快，那么等你归朝，我就再送你一份大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