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没落定,帘子外熟悉的声音已然透了进来。
“明日便要启程,三哥可都准备好了?”语气淡淡,无意给人种放松感。
“嗯。”不愧是沈逸舟,一个字就打发了。
马车里的清欢心如死灰,低头打量,褶皱的衣襟沾满了小竹的泪痕,裤脚边上盖着泥灰,凌乱的发丝四处飘散。脸上更不必说,挨过打的地方五指分明,肿出两倍大小,眼眶里嵌着泪痕,怎一个狼狈了得?唯今之计只有躲在马车上,祈求将军不会注意得到。
“马车怎得在这?”本以为会是景佚行先注意到,没想到却是将军先发了问。
“哦,怕是王妃回来了。”陪着将军送客的王叔开了口。
“明日便要出发,今日嫂嫂可是回了趟邵家?”景佚行满心思盯着沈逸舟,这才注意到门侧靠着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
“王妃今日是说要回趟娘家,临出发被皇后身边的赵公公截了去,这会子才回来。”王叔解释着,招手命小厮去马车边接应。
预料到见面必是躲不过的,清欢手忙脚乱的理好鬓角,拍去身上几处明显的泥渍,扯了扯褶皱的前襟,定了定神,坦然的下了马车,身后的小竹受了些惊吓,肩膀由于抽噎抖个不停。
“三嫂。”靖王照旧唤的亲切,亦步亦趋赶到马车前。
清欢低着头,含糊地应了声:“嗯。”鼻音甚重拉着点哭腔,顿时引起众人侧目。
“三嫂怕是第一次离家,心中难免伤恸,你们几个还不好生扶着。”说着,负手而立,侧过身去示意丫鬟扶清欢进府。
目送清欢走远,这才转首看向沈逸舟,沈逸舟早察觉出异常。目光交错,双双会意,并肩紧随进了岚茗宛。
岚茗宛里小兰齐齐清点结束,屁股还没落到凳子上,就看见老远一团人簇着清欢走近,心中顿生不妙,不管不顾的扑出门去。
小竹本就委屈又害怕,猛地看到小兰熟悉的脸泪珠更成了断了线的珠子,努力瘪瘪嘴,才压住喉头的哭声。
“王妃身子抱恙,心烦的紧。你们先下去吧,我来扶娘娘进去。”
屏退了外人,清欢才略略抬了抬头,现出红肿的脸,苦笑:“今日的狼狈还真是二十年难遇。”饶是小兰如何处变不惊,也被清欢的脸惊了一身冷汗。
身后的小竹终究是憋不住情绪,哭出声来。顾不得询问缘由,先行用手绢裹上凉水敷在面上消痛,行李物什都装好码在堂中,一时间找不到消肿止痛的膏药,只能一件一件拆开来翻找。
沈逸舟进了院,一片混沌景象映入眼帘:一个丫头斜趴在桌头号啕;另一个丫头跪在地上胡乱翻着,大小物品散落一地。邵清欢坐在倚着门框,神情呆愣,肿胀的脸分外惹眼,俨然夏季正午却还打着寒战。
听到响动,清欢微微抬头,饱含泪水的眸子晶莹闪烁,巴掌大的小脸上泪痕交织,平白无故惹人心疼。对视,明明受了委屈还强装着平静,满眼顾着身边丫鬟的身上的上,死憋住眼泪不肯落,收敛住心下泛起的怜惜,棱角分明的脸上不带任何情感变化。
“这是怎么了?怎么说也是三哥明媒正娶的王妃,还能叫人说打就打了?”靖王气急,张口怒言,“猎阳,你替我去细细问问赵公公,人好好地跟着他走了,怎么回来就成了这样?”话毕,一抹玄影从暗处离开。
“空竹,拿七厘散来。”全然没听到景佚行的安排,一心一意关注她红肿的侧脸,没及时处理导致出现了淤青,亏是没破,七厘散消肿该没什么大碍。
拾阶而上,顺势牵起她发凉的手。也许是今日她的手太凉,清欢感受到指尖相传的阵阵暖意,紧缩的心顿时松弛下来,脚下一软跌落更温暖的怀抱。陌生的气息洒在脖间,暧昧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一切的故作坚强都化为云烟。
清欢心安,从这刻开始,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人可以放心依靠。
“三嫂,这是......怎么了?”靖王尴尬的摸摸鼻尖,打破局面。
闷头痛哭的小竹这才注意到背后的情形,一个激灵竟栽倒在地上,牵动肋间的淤青,呻吟出声。
“呵,这主子挨了巴掌,丫鬟又是重伤,今儿皇后宫里排场够大呀!”言语间俯身轻扶起歪倒在地上的小竹,道:“别哭了,给爷说说到底怎么了?”
“奴......奴婢不知......奴婢只在殿外候着,小姐进去......不到半个时辰,奴婢进去只见小姐卧倒在地,俨然是挨了打。奴婢无能不敢拦着,动手的嬷嬷下手极狠......”小竹倒抽着气,在靖王的温柔乡里泪珠更甚。
景佚行“风流王爷”的称号可不是白搭的,遇上楚楚可怜的小竹儿一个劲的抽噎,心里软的有一塌糊涂,指尖更是细腻,谐去颊上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