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步凉亭,空竹提前候着,各色水果点心满满当当,熬茶地小炉芳香四溢。亭子不小,还存着些读物,像是会常来的样子。
“三嫂,三哥向来挑剔,这儿放着的点心都有名有号,没一样寻常,你来尝尝。”
怎么说也是当今朝中唯一的王爷,虽没什么实权,例银却也丰厚,怎么到哪都先言吃喝。清欢笑得和煦,随意拿起一块做样,算是回了靖王面子。
糕点呈芽绿色,入口柔软绵滑,齿间竟有丝丝凉意,甜意腻在嘴角,后味反而又泛起苦。
“这绿豆糕在冰里存放,算是爽口。嫂嫂,再尝尝那豌豆黄细腻丝滑,着实引人呢。”
架不住景佚行百般推荐,清欢实实在在将十几种糕点尝了个遍,糕点虽确实不同寻常,吃得多了也是甜腻难耐,慢酌几口熬久的苦茶,才才压住翻腾的胃。心下奇怪,这糕点每样都以甜味逼人,却难掩后味苦涩,清欢打小五官灵敏些,如今细细回味,唇齿间尽是些药味儿。
“如此良辰好景,满目佳肴,没有酒只有茶,可不尽兴。三哥,弟弟这点心愿也要仰仗你。”景佚行糕点吃了不少,斜倚在桌前,全然一副纨绔姿态。
“空竹。”沈逸舟抬手示意,眼睛仍紧盯手中的书册,对靖王的嬉闹无暇顾及,也是漠不关心。
景佚行撇撇嘴,满脸不甘道:“三哥,我在这里也就罢了,好歹嫂嫂也在,你却全心全意扑在书上一句话也没有,叫人难受。”
沈逸舟闻言抬眸,嘴角失笑:“你一心扑在糕点上,又有清欢作伴,要我说什么?”
“今儿,你是主我是客,你可不得以我为主,陪我欢心?”景佚行照旧一副吊儿浪荡样,远远抢过空竹手里的酒坛,也不管形象仰头漫灌,姿势俊逸潇洒,两翼的丫鬟都要忍不住多瞄两眼。
“果酒?三个还当我是孩子,用着小儿东西来糊弄我?”景佚行瘪瘪嘴,将手中物重重落在桌面上。
沈逸舟也不恼,抬眼示意。
空竹立刻转身屏退众人,连着清欢身边的小竹、小兰也一并请走。又缓放下亭角的帘子,四周观察片刻,朝沈逸舟点头,无声退到隐侧,细细注视情况。
“今日有事要议,日后我走了,将军府的酒任你畅饮。”沈逸舟这才放下手中书卷,扯扯宽大的袖子,寻了个舒服姿势坐定。
帘子一放,景佚行就直了身子,虽依旧闲散但敛了不羁。
清欢坐在略后侧,进退两难。他们兄弟二人既要谈事,必是大事。她定是不方便旁听的,可空竹仅退了丫鬟,她也不好贸然离席,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坐着。
“圣旨迟迟没下来,皇帝那边出了什么事?”简短的几句话,带着剑似的冷冽,全然没了刚才的舒缓,平白叫人心惊。
清欢捏着杯沿的手徒然发力,这靖王爷果真是两副面孔,这边对沈逸舟“三哥三哥”叫的亲切,那边对自己的亲哥哥却只道一声“皇帝”,生分的紧。
“下旨派秦钰去治水患。”沈逸舟仍语气淡淡,言语简短而明了。
“秦钰?他竟要派个女将去,为了制衡你,可要背上天下骂名了?可笑,他最舍不下面子,这会算是下血本了。”景佚行嗤笑,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辅佐刘朔前去,众人阻拦,朝堂上闹着。”
“秦钰爽利,多年一心练武打仗,满心为民而不管朝堂险恶,那刘朔又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为人八面圆通,秦钰老早就对他意见颇深,正眼都没给过。一同治水怕要生事端,三哥可找人阻拦了?”景佚行皱皱眉,思索,“若是他铁了心,断不好收回成命了。”
“秦钰边关修书一封,以驻守边防为由抗了旨。”抗旨这般大逆不道、随时丢命的事,却被沈逸舟薄唇一掀,随随便便摊开了说。
“抗旨?这丫头真随你,够倔!惹了不少麻烦?”景佚行乐呵起来,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了解沈逸舟,若能这般气定神闲的讲出来,定是有了解决的法子。
“自请戍关,无召永不归京。”简短的几个字,针扎般狠狠刺进在场人的心窝。
永不归京?可她的家在京,他的父亲还在京。
永不归京......不等同于流放?
“自请?永不归京?三哥,你好大的口气。哈,他景墨珩可真是毒辣!战事刚结,战士们尸骨未寒,他便要流放将领?先以水患为由,赶去戍关,不日便要你永不归京。荒唐,荒唐。”
“天高皇帝远,边关也清闲,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想想都是头疼。”沈逸舟笑,抿下面前凉透了的苦参茶,起身朝外走,“走罢,这几日圣旨该下来了。”走到清欢面前,顿下,没头没脑道:“既要去便早些准备,那里恐不适应的地方诸多,多拿些也无妨。”抬手掀开帘子踏了出去。
景佚行苦笑,猛灌一口坛中酒黯然离去,独留清欢一人呆坐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