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盛风走出屋子,急匆匆的跑到了云门寺前,在银杏树下转了几圈,最后抬头望着飘舞的红绸道:“奇怪。”
又过了半晌,谢盛风却再也没有听到那个声音,心下暗道:“难不成是我听岔了?”
谢盛风正抬脚要走时,银杏树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抬头一看,一个绿油油裹着红线的包袱从天而降,下意识的就伸出了手。
待到他往地上滚了两圈卸去重力之后,低头就看到了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这树生了个娃娃!不对,树怎么会生娃娃?那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余光之中,谢盛风看到了两只白色的靴子,由下而上望去,是一袭青色的袍子,腰间系着白玉圆月佩,一张微润如玉的脸,头上插着一支木簪。
那人弯下腰伸出手,含笑道:“孩子,快起来。”
谢盛风把孩子递给他,自己一咕噜爬了起来。一站好就是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拍。
半晌,谢盛风抬起头,疑惑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青袍男子轻拍着襁褓,闻言看了一眼谢盛风,那是轻飘飘的一眼,却似乎饱含着怒意和怨恨,最终还是轻声道:“我不过是个守树人罢了。”
谢盛风莫名其妙,摸了摸头,疑惑道:“可是青阳仙人并没有告诉我这座山上还有其他人啊?”
青袍男子睨了谢盛风一眼,慢悠悠地道:“谁说我是人了?青阳仙人?不过一个小辈罢了。”
谢盛风闻言一惊,向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道:“不……不是人?那……那是?”
青袍男子见状轻笑,明明是温润如玉的一张脸却突然邪魅起来,幽幽开口道:“我守了这树上万年,你说,我是什么?”
谢盛风贴着树,呆呆的看着青袍男子低头看着襁褓苦笑道:“我从前是个护卫,如今,不过是个守树人罢了!非神,非魔,非仙,非妖,非人,非鬼。”
青袍男子抬头看着谢盛风,眉目又如初见时温润,轻声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见谢盛风紧张的看着襁褓,又笑道:“也不会伤害她。”
谢盛风被这快速变脸吓得够呛,却还是缓步靠近,慢吞吞道:“那你到底是?”
青袍男子笑了笑,缓缓道:“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了,你便叫我延卿吧!”
谢盛风低喃道:“延卿,延卿,怎么……”
延卿见了,幽幽地问道:“觉得熟悉?”
谢盛风连忙摆手,急忙道:“没有,没有,只是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你也一定知道这小娃娃是从哪来的了吧!”
延卿闻言,低头痴痴的看着怀里的孩子,半晌才道:“此子算是树灵。”
谢盛风想了想,疑惑道:“六界之中,没有这个种族呀?”
延卿笑了,正色道:“这世间之大,岂止六界,你无知,不代表不存在。”
谢盛风想了想,弯腰作揖,恭敬道:“是晚辈浅薄了,多谢前辈解惑。”
延卿见状,大笑起来,朗声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也有这么一天,银……”
延卿止了声,细细看了谢盛风一眼,正色道:“这树灵因你而生,便托付于你吧!”说着递出了襁褓,眼里是浓浓的不舍。
谢盛风看着襁褓里软软糯糯的婴儿,暗道:“这前辈脾气阴晴不定,这小娃娃跟着他不知道要吃什么苦,不如先跟着我,然后让师父把他抚养长大,反正师父把我都养到这么大了,有经验。而且,这样我也就有小师弟使唤了。”
谢盛风小心翼翼的接过襁褓,也正色道:“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前辈放心。”
延卿看着谢盛风的眼睛,补充道:“务必让她不要受人欺负,还有……今日你看到我的事情,不要告诉他人,你师父也不可以。此后,也不必找我。”
谢盛风抱着襁褓,信誓旦旦地道:“我一定不会让他受人欺负的。”反正,我又不是别人。后又疑惑道;“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
延卿道:“我不过是个守树人,深居于此,不问世事,你又何必扰了我的清静?又何必让我扰了世人的清静?”
谢盛风大惊,心下道:“若如这人所说,他在此守了上万年,修为必定高了师父和青阳仙人不知何许,既然他不想多事,我又何必多事呢?”
谢盛风复又点头道;“晚辈知道了,多谢前辈提醒。”
延卿点点头,谢盛风背过身,走了几步,后又急急跑起来,他到水晗筑时回头一看,延卿还站在原地,痴痴的看着那两颗银杏树。
谢盛风走进院子,正看到师父气急败坏的抓着青阳仙人,像是要揍人一般,急忙道:“师父,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吴人语回头就看见谢盛风小小的个子抱着一个包裹,定睛一看,那哪是个包裹,明明是个娃娃,只是这荒山野岭哪来的娃娃?诧异道:“捡的?你从哪捡的?”
谢盛风把襁褓举起给吴人语,讨好道:“就在云门寺银杏树下,师父,你能收他当弟子吗?这样我就有师弟了?”
吴人语一把抓过襁褓塞给怔楞的白间,提起谢盛风的领子凶巴巴的道:“你这小子,骗人也不过过脑子,这座山已经荒废了三四百年,稀无人烟,哪来的小娃娃给你捡?是不是偷跑下山了?”
谢盛风挣扎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在银杏树下捡的。你当初不是还在风里捡的我?”
白间笨拙的抱着小娃娃,想了想道:“等等,他说的也许是真的。”
吴人语回头惊诧道:“怎么会?”
白间笑了笑,示意师徒二人坐下,娓娓道来:“曾有人告诉过我,这里的银杏树有个传说,千年以前有一个富家千金与一个穷书生相爱,誓盟长相守。无奈遭到家里人的阻止,二人不得已分散,书生在姑娘成婚当日种下了一株银杏树,悲痛离乡。数年后书生考上功名,荣归故里时发现树旁又多了一株银杏,询问后才知姑娘得知自己种树离乡,就在树旁又种了一株,虽人已成孤,望树成双,之后便抑郁而终,临终时让后人葬她于树下。书生听了,悲痛欲绝,不久积劳成疾,油尽灯枯。二人都葬在了树下,终究还是实现了相守之诺。百姓为二人爱情感动,就将这两棵树视为姻缘树,常来此诚心祈求姻缘。取红绳系于树上,诚心默念爱人之名,莫不灵验。”
吴人语咂舌:“这……与这小娃娃有何干系?”
白间看着摸不着头脑的二人摇了摇头,揶揄道:“叫你平时多读点书,真是傻的无可救药了!这小娃娃我仔细看了看,并非六界中人,只怕是那书生与那姑娘之灵所化。”
吴人语反驳道:“你这老小子又胡说,你什么时候见过灵有肉身?”
白间连忙把娃娃塞给吴人语,松了一口气道:“那你自己看。”
吴人语低头一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顿时僵的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放。连忙道:“行了行了,她是灵体,快把她拿走。”
白间见了手足无措的吴人语哈哈大笑起来。
谢盛风疑惑道:“师父你怎么……我不是你一手拉扯大的么?”
吴人语看了谢盛风一眼,像是见了救星一样立马把小娃娃塞给了谢盛风,支吾道:“我捡到你的时候你都三岁了,吃喝拉撒你都会,拉扯你作甚?”
谢盛风怒道:“那你还整天骗我说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大,让我去干这干那?吴人语你大爷!”
吴人语笑骂道:“那又怎么了?你作为我徒弟孝敬孝敬我又怎么了?”
白间笑道:“好了,你们别吵了,现在主要是拿这小娃娃怎么办?”
吴人语呆了一瞬,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谢盛风道:“师父你收他做弟子吧!这样我就有师弟了。”
吴人语摆了摆手道:“你让我收个女娃娃做弟子,这可不行!还是让白间养,反正他整日在这里无所事事。”
白间连忙摇头道:“我不行,一不小心养死了怎么办?这种精细活还是交给你吧!”
吴人语道:“那我就更不能养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还带着个拖油瓶,更容易把她养死。”
白间轻笑道:“你知道我这里不能留女客,要不是看在这还是个小娃娃的份上我就将你们赶出去了。再说,你都带了一个拖油瓶,再带一个不是也没差么?就这么定了!”
白间起身对着呆怔的谢盛风道:“小盛风,我去给你和这小娃娃找点吃的。”之后便施施然而去。
谢盛风看着无话可说的吴人语道:“师父,这小娃娃是个女的呀?那我岂不是没有师弟了?”
吴人语回过神,轻拍了一下谢盛风的脑袋,嘴上恶狠狠的道:“你个呆子,是男是男是女你都分不清,还想收师弟,做梦吧!”
谢盛风看着吴人语哼着小曲背着手往门外走去,连忙道:“那现在把这小娃娃怎么办?”
门外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自己找的罪自己受着,当然是你来照顾你这小师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