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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故乡 朋友

翌日清晨,姜夷和小西一起上街买早点吃。姜夷买了几个包子之后,忽然看到城门口处跪着一个妇人。那妇人披头散发,脸色憔悴,前面还摆着一个破烂的瓦罐,想必是在乞讨。在姜夷以前的印象之中,他并未见过有人在这处乞讨,他想几年没有回琅邪了,有了些变化也属正常。他心中不忍,于是走向那乞讨的妇人,“哗啦哗啦”在她的瓦罐之中投下了许多钱币。妇人开始只是低头道了一声“谢谢”,可见前面这人投给她的钱币竟是比其他路人多许多,不由得抬起头来看这人模样。当她看到姜夷时,眼睛里突然放射出两股异样的光芒,她怔怔地盯着姜夷的脸,视线却是再也离不开了。姜夷也察觉出这妇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便走开了。妇人缓缓地站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朝姜夷离开的方向走了几步,可突然被一只长满黑毛的手臂给拉住了。拉住她的是一个醉醺醺的壮汉,他嘴里喷吐着酒气,大声嚷嚷道:

“我看你这妇人还有几分姿色,做乞丐可惜了,不如跟着大爷我算了,我保证你吃好穿好……”

妇人挣脱不开,只得哀求道:

“求你放开我……”

那壮汉一脸的淫笑,哪里舍得放开。姜夷见这场景,不禁义愤填膺,正要向前阻止壮汉施暴。可小西已先他一步,冲到那壮汉面前,疾言厉色道:

“你快放开她!”

那壮汉见了小西呆了一呆,随即又绽放出他的淫笑,道:

“呦,又来了个小美人。你让我放开她,是不是想替她跟着大爷啊……啊!”

壮汉突然就像杀猪一样发出一声惨叫,他紧紧捂住双脸,嘴里喷出一口血来,里面还带着几颗被碎牙。原来就那一眨眼间,小西掴了壮汉两巴掌,她下手有点重,把壮汉的牙齿都打碎了。壮汉惊恐地看了小西一眼之后,马上就一溜烟地逃走了。姜夷走到小西身边赞道:

“干脆利落,打得真漂亮。”

小西嘿嘿一笑,随即对妇人关切道:

“你没事吧?”

妇人点点头道:

“我没事。谢谢姑娘……和这位公子。”

说罢,妇人又凝视了姜夷许久,弄得姜夷尴尬不已。小西把姜夷拉到一边,坏笑道:

“我看那女的是看中你了,哈哈……”

姜夷羞红了脸,怪道:

“小西,你怎么可以拿这个开玩笑……”

小西又笑了一阵之后,便拉着姜夷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还要姜夷给她讲小时候的故事。姜夷自然不会拒绝,每当走到一个小时候玩耍过的地方时,他就会眉飞色舞地给小西大讲一通。俩人欢欢喜喜地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古老的城市上空,也留下了他们串串幸福的笑声。

姜夷和小西在琅邪街上逛了将近一上午,姜夷想带小西去小时候经常玩耍的海边看看。小西早就憧憬碧海蓝天的海边风光,一听可以见到大海,顿时心花怒放,便催促姜夷赶快带路。他俩走在去海边的一条小路上时,看到对面远远地走来一个还算壮实的小伙。那小伙肩上扛着沉重的船锚,他气喘如牛,看来船锚的重量在他肩上压得不轻。姜夷突然停止和小西嬉笑,只呆呆盯着那小伙看。俄而对小西道:

“小西,前面走过来的那人是我小时候最好的玩伴章云浩,我想学你一样好好戏弄他一下。”

小西眉开眼笑道:

“你呀不学我的好样,偏学坏样,可不要被我带坏了呀。”

姜夷笑了笑,道:

“这哪是坏样啊,在我眼里,你不管怎样都是好样的啊。”

小西羞道:

“尽给我说好话,你不害臊啊……”

姜夷摸着后脑勺,不置可否。待章云浩走进,姜夷受起笑容,只睥睨了他一眼,然后讥讽道:

“这船锚看起来挺轻的嘛,不知你为何看起来这么费力的样子?”

章云浩本来被船锚压得够呛,一听有人出言讽刺,心中怒火便腾腾而起,他把船锚重重地摔在地上,怒道:

“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种你来试试!”

姜夷漫不经心道:

“我为何要试,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章云浩上下打量着姜夷略为单薄的身材,心里想:“此人看起来还没我强壮,我就不信他能扛得动我的船锚。”这样一想之下,他也讥笑道:

“我这船锚有百斤之中,你小小的身板扛得动它?如果你能扛着它走十步……不,五十步,我就叫你一声大哥。如果你做不到,那你就得叫我一声大哥。”

姜夷淡淡一笑,道:

“好的,这可是你说的,你这个小弟我要定了。”

说罢,姜夷笑眯眯地走到船锚面前,伸手紧握锚杆,假装自己费了吃奶的力气却仍旧提不动船锚的样子。小西在一旁乐不可支地看着姜夷表演,虽然她不知道姜夷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是看着觉得有趣。章云浩果然被蒙在鼓里,他耻笑道:

“怎样样,牛皮吹破了吧。你要是叫我一声大哥,我今天就放过你,不然休怪我拳头无情。”

说罢章云浩捋起袖子,像是要打人的样子。姜夷笑嘻嘻地看着章云浩,忽而道:

“你要把它扛到哪里去。”

章云浩愣道:

“扛回家啊……”

姜夷敛住笑容,道:

“那你看好了!”

只见姜夷猛地把船锚往上一抛,那铁锚就如流星一般从他手里飞向空中,竟不见了踪影。

“这……你……”

章云浩张大着嘴看着姜夷,脸上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还从没见过有如此神力的人,抛这百斤的重物竟比扔一块石子还容易。姜夷又绽开笑容,道:

“怎么样,叫我大哥吧。”

章云浩不禁对姜夷心服口服,正要开口叫“大哥”,忽而想起那船锚是自己家中珍贵之物,现在却不知被姜夷抛到哪里去了,心里顿时一惊,他没好气道:

“你是个疯子,碰到你算我倒霉了。”

说罢他匆匆忙忙地朝铁锚被抛出的方向飞奔而去,心里想着若不能找到船锚,回去之后铁定要被他的娘给骂个半死。小西觉得姜夷似乎有点过分了,她责备道:

“这样戏弄他有点过头了吧,你把船锚扔这么远,让他去哪儿找啊。”

姜夷却神秘地笑道:

“你待会就知道了,我想他非但不会怪我,反而还会跑回来感谢我一番呢。”

小西假装叹了口气,道:

“不得了了,你是真疯了。”

姜夷笑而不语,他只拉起小西的手,往海边跑去。到了海边沙滩之上,姜夷和小西偎依坐下,看广袤的蓝天里飘着几朵白云,无边的大海上白帆点点,激情欢快的海浪声回荡在耳际,让他们觉得恐怕仙境也不过如此吧。姜夷跟小西讲起了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在海边捡贝壳的事迹,小西听得津津有味。她时不时淘气地往姜夷颈脖里塞一把细沙,姜夷被弄了好几下之后,终于忍受不住,也奋起反击。俩人就这样打打闹闹,像是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般。不过小西突然望见远处正蹲着一个人,她眼力甚好,便将那人认出,于是指着那人对姜夷道:

“你看,那妇人也在海边呢?”

姜夷顺着小西手指的方向望去,也发现了那妇人。他看到那妇人正掬着海水往脸上擦拭,好像是在把自己清洗整理一番。姜夷想起了小西开的那玩笑,忽然窘道:

“小西,你可别再开那样的玩笑了。”

小西嘻嘻笑道:

“笨蛋,既是玩笑,你怎么好像要当真似得。你在这里呆着啊,我自个玩去了。”

说完,小西脱下鞋袜,赤着脚在柔软似绸缎的沙滩上奔跑起来。她跑动的模样甚是好看,就像那白色的海鸟一样。虽然姜夷也觉得小西奔跑的样子很美,可他的眼睛却时不时望向那远处的妇人,冥冥之中他觉得那妇人并不是一个陌生人,而是一个跟他有所关联的人。果然,那妇人梳洗完毕之后,她站起身来后也发现了姜夷。妇人犹豫了片刻,忽而向姜夷招了招手。姜夷心里正迷惑着,见到妇人示意他过去,他便站起身来,想走过去问她到底是何人,又为什么要如此关注他?不过他还没跨出一步,突然就被一人拦腰抱住。姜夷转头一看,竟是那章云浩。章云浩气喘吁吁道:

“这位兄弟,不,大哥。是我有眼无珠,不知道你天生神力。今日你帮了我大忙,小弟实在是感激不尽。还请大哥往家中一坐,让小弟再见识见识大哥的其他本事。”

原来姜夷把船锚直接抛到了章云浩家中的院子里,这让章云浩省了许多力气。章云浩惊讶之下便觉得如此神奇的人物他非结交不可,所以想好好招待一下姜夷。姜夷盛情难却,只得把小西也叫上,于是三人便一起离开了海边,往章云浩家去了。还没到家,章云浩就朝屋里大喊道:

“娘,我带来了两个重要的客人,你把我今日捕得那条大黄鱼做了吧,我要用来招待他们。”

大黄鱼是章云浩今晨费了老大劲才捕到的,章氏先把它放在家中养着,准备明日拿到集市上去卖,也能卖个好价钱。她听到儿子叫嚷着要把这条大黄鱼拿出来吃,不禁皱着眉头走了出来,道:

“什么客人啊?你不会又是带些……。”

章氏看到了姜夷,狐朋狗友四个字就咽了下去,她心里纳闷道:“这少年怎么和她长得如此之像!”

章云浩知道他娘想说些什么,他不满道:

“娘,叫你去做你就去,别这么多废话。”

章氏唠叨道:

“你个臭小子,现在都知道指使你娘来了。”

说罢,章氏还是走进厨房,开始张罗起那条大黄鱼来。章云浩见娘在厨房忙碌,他不禁朝姜夷和小西吐了吐舌头,然后笑道:

“二位进屋坐会儿吧。”

姜夷随章云浩进屋之后,便在屋子里面转悠了一圈,视线突然被一个大箱子吸引住了。只见箱子里面满是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贝壳,这些贝壳琳琅满目,让人看着眼花缭乱。姜夷怔了半晌,然后对章云浩道:

“你怎会有这么多贝壳?”

章云浩自豪道:

“这是我从小到大捡回来的,可都是我的宝贝!”

小西马上就被贝壳吸引过来,不由得赞道:

“这些贝壳都好漂亮啊,你能送我一枚吗?”

章云浩大方道:

“当然,你随便拿就是了。”

小西也不客气地在里面挑拣起来,最终挑了一枚带紫色波浪花纹的小扇贝。章云浩示意让姜夷也挑选一枚,姜夷却纹丝未动,只惊讶道:

“这些年你都还在捡吗?”

章云浩点点头道:

“对啊。我现在每天都出海捕鱼,途经一些小岛时,我就会上岸去捡贝壳,那些小岛上面有很多在琅邪捡不到的漂亮贝壳。我就把它们带回来收藏在这箱子里……可是捡了这么多,还是没有一枚比得上当年我的一个朋友捡过的那种贝壳漂亮……”

章云浩说着说着触动心事,脸上逐渐黯然起来。姜夷假装奇道:

“哦?那是怎样的贝壳?”

章云浩不知道怎样去形容,他用手比划了一阵,口中道:

“那贝壳看起来……反正很漂亮,对了它还会发光,很是神奇。我那朋友也不知道是捡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每次都被他捡到了,害得我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不过那家伙运气要是再好一点就好了啊……”

姜夷呆呆道:

“那家伙怎么了?”

章云浩一手捂着眼睛,道:

“在他爹娘死的那一天,有一群人到他家想抓他走,他就跑到海边想划船逃走。谁料一个大浪把船打翻,他掉进海里,就这样死了……那家伙跟我一样也喜欢贝壳,要是他还在的话,我定要带他到那些小岛上去捡,我想他会很高兴的。”

姜夷体内翻江倒海地涌起一股悲恸之情,他浑身颤抖,拼命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了。待心情稍微平定下来,他从怀中缓缓掏出“海之心”,然后伸到章云浩面前,道:

“你说的那种贝壳,是这个吗?”

章云浩拿开沾着泪水的手掌,顿时愕然道:

“对……你、你怎会也有它?”

“因为……因为我就是那家伙啊!”

“你是姜夷?不不……虽然你长得有点像,但你不是他,他几年前就死在海里,人死不能复生。再说那家伙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有你如此神力。”

章云浩连连摇头道,而姜夷却动容道:

“章云浩,我真是姜夷,我没有被大海淹死,我活下来了。”

章云浩拍案而起,径直走到姜夷背后,用他粗壮的手臂紧紧钩住姜夷的脖子,愤愤道:

“你这家伙,竟然骗我叫你大哥,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你叫我大哥我就松手。”

姜夷满脸涨红,只觉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他求饶道:

“大哥,松手……”

章云浩却仍道:

“再说一遍,大声点!”

“大哥,松手!”

章云浩这才松开手臂,小西看着他俩刚才妞作一团的样子,不禁笑得前仰后翻。章云浩又跑到厨房告知章氏这个消息,章氏擦着手急忙出来,她抱住姜夷道:

“孩子,你终于回来啦。我说你怎么那样像妘姬呢,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实话,你下次可不准骗婶婶了啊。”

姜夷笑道:

“章婶,我是跟章云浩玩呢?”

章婶道:

“好好,你们玩啊,婶婶再去厨房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姜夷心中感动不已,他急忙道:

“章婶不用这么劳烦了,我又不是外人,你要这样热情我心里就过意不去了。”

章氏白了姜夷一眼,责备道:

“这不还有个小姑娘吗?哎哟,这姑娘长得可真俊……傻孩子,你娘不在了,婶婶得替你娘好好招待一下她……”

小西羞红了脸道:

“婶婶,真不用这么麻烦您,我和姜夷只是……只是朋友。”

章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然后又匆匆忙忙地跑到厨房去了。中午的时候,章云浩的爹也从外面辛苦回来,他听说姜夷回来了,也连道了几声好。等章氏在厨房忙活完毕,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围坐在桌旁吃起饭来。章氏除了煮了那条大黄鱼之外,还整治了好几个菜,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的菜肴,但味道鲜美,满室生香,就像是在过节一样。章云浩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娘竟然如此大费周章,弄了这许多菜肴。他咋舌道:

“娘,姜夷又不是外人,而且他今天还玩弄我,你干嘛要给他整这么多菜啊……”

章氏劈头盖脸道:

“臭小子,你要是整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回来,娘给你做更多的菜,让你几天都吃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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