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入夜时分,厌火国的征兵队伍最终还是没有来到樊家村,这让整个村子上上下下都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氛。
樊大壮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回到了家中,悻悻然地看着自己的媳妇没好气地在门口嘟囔着自己。
素绢婶一手叉腰,一手点指,对着自己的傻大个丈夫喋喋不休:“白忙活了一天对吧,叫你们爷仨这么欢腾,废了一天庄稼地不说,得少赚多少银钱啊?
你再看看你大儿子,整个脸都耷拉到地上了,你都不会安慰几句啊。”
随后侧过身,完全不去看自己的傻男人,立即心疼地安慰着自己的大儿子,“大楞啊,没事,今天没来人,明天可能就来了啊,明天不来,后天也会来的…依着娘意思,不去那个什么黑火军也没事。
家里做做庄稼活多好,打什么仗啊,等个明年,娘亲给你找个贤惠的媳妇,就你这体格,附近七里八乡哪里找不到个好看的俊俏娘子啊。”
“娘,我没事,您放心,我现在不要娶媳妇,我们大好男儿就应该赶赴沙场,建功立业。我要做个大将军,然后再衣锦还乡。让娘过上好日子。”一个憨厚的少年,见着娘亲着急,立马收起自己的忧虑神情,反过来安慰起了自己的娘亲。
樊素娟见状,眼眶内立即泛起点点泪花,一看就是个泪窝子浅的人。
顺手在眼角旁抹了下后,又对着自己在一旁发呆的男人吼道:“还愣着干嘛,樊大壮,你们爷俩还不快进来吃饭?
看看我儿子多么孝顺,只有你个木头脑子,只会让我受窝囊气。
对了,记得过会去柴房给大小两位神仙告个罪,别怠慢了别人。
都是读书识字的大好人,在这世道里,也真不容易。毕竟你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来了一天,都不出去露个面说句话的,算什么事呀。”
“好嘞,知道了。”憨厚的高个男人,看到自己媳妇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立即挠了挠头,找了个空,然后飞也似地串进了家门,还给自己那个和他一样痴傻的愣头青大儿子一个快进来的眼神。
心里不免也有一丝恼火“你小子咋还不进来?让你娘亲再心疼起来,最后不还是我倒霉嘛,这个儿子怎么看上去比我还要憨,哎。”
同时在看看自己那个屁大点的三娃子,早已经偷偷摸摸上了餐桌。正垫着脚尖,一只小手拎着鸡腿,一只手捧着自己的小碗,已经开始啃起了鸡腿。
樊大壮随即又憨憨的笑了起来“好嘛,还好有这么个机灵的三小子。”
……
逍遥子不作声,靠着院墙坐着,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家子的鸡飞狗跳和家长里短。
身边还蹲着一个粗布少年,随意地咬着一根麦穗,一上一下的吹着气,百无聊赖地望着村庄的周边,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个点的话,学校里应该才刚刚是最热闹的时候吧,戴坤那个小子,应该会带着他的小女朋友去唱歌或者刚要开始夜生活吧。”
陈伦约莫等了一刻钟,看逍遥子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只好率先打开话匣,“老头子啊,你这招叫什么啊?看着就好厉害,仙人手段啊,樊大壮一家都看不到我们嘛。”
此时的逍遥子才抖了抖胳膊,伸了个懒腰,也没有看向陈伦,自顾自地说道:“不是什么大神通,只是一些道门的障眼法。上不了台面,面对普通人还是游刃有余的。”
然后从宽大的袖袍里很突兀地拿出一只紫砂壶,也不用茶碗,便泥牛入海地往嘴里倒。
一阵豪饮过后,逍遥子拍了拍被一些茶水溅到的宽大道袍上,“有机会再来教你啊。道家一门博学而杂。命卜相医山五大术再加上本家的心性修炼,实在是太多太繁琐了。
你家老师打架可能不在行,其他些旁门小道还是很擅长的。哎,就是吧。你这个资质呢,估计要学会我一二,难,千难万难啊……万山峻岭藏而不漏,小儿识途不得其法啊。”
实在看不惯老头子的装神弄鬼,陈伦只好打断道:“喝个茶水弄得像喝酒一样,丢人不丢人啊。”
然后,不得不努力把话题转回正题,“老头子啊,这两天就只顾着和你在这几座大山里跑啊跑,除了前天你告诉我的一些口诀外,我可什么都没有学到啊,别说小儿识途,连入门路径都没有找到呢。”
逍遥子瞥了一眼这个乖张的小徒弟,没好气地说道:“小子啊,你以为这个修炼就那么容易啊,随便学几个口诀,练上几个飞腿武把式就可以纵横江湖了啊。
我教你那几个都是最最基础的道门修炼口诀。
说有用嘛,大有用,磊实打基,帮你开拓筋脉,有益于炼气找到窍口,你没觉得这两天运用‘踏云步’都轻松了不少吗。
说无用嘛,也没什么用,随便到几个大国的集市里,摊市贩肆随意问问,就能找到几本差不多的入门口诀。而且吧,也不算太贵。”
逍遥子忽然一挥手,打断了正欲开口抱怨的陈伦,又慢慢说道:“但是谁说这些最简单最基础的入门口诀都是无用之物呢。
几乎所有门派或者山上所谓的仙师宗门的入门口诀都是这些。这些真正的仙门功法,顶级的武技秘籍,哪个不是排山倒海,天翻地覆的。
但是每个人的开端起始却都是一样的。与你说此事,只是想告诉你。
大道万千,始于足,没有任何人的起点是高于别人的。人…本没有高低之分的。”
陈伦大概已经知道了一些逍遥子的想法,笑了笑,却还是问出来一些疑惑,“但是,确实也有天赋之资,也有那宗门的鼎力扶持,或者整个国家的资源堆砌,在我看来,所有人投胎这件事,本就是一个技术活。”
向来一直毫无脾气,甚至有点唯唯诺诺的老头子,忽然气势一震,转过身,盯着陈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仁道在迩,求知若远。仁道不遐,德輏如毛。”
然后逍遥子又稍微释怀,负手而立,用很轻的声音喃喃道,“天地有别,不求仁,则不仁,难为人。”
陈伦白了逍遥子一眼:“哎,捧个哏也要被你大道理教训一番,早知道就不接你这个茬了。
老头子你说你,是不是好久没有人给你说教啦,唉,也亏得我脾气好。被你一个糟老头子,没事就拿什么天啊地啊,来教训一顿。”
看逍遥子并没有说话,依旧微笑着看着自己,陈伦只好站起身来,摘下口中的一撮麦穗,恭恭敬敬地做了个稽首。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瞬间,逍遥子重重地拍向陈伦的双臂交会处,哈哈大笑起来:“哦哟,我这个混账徒儿,也会尊师重道啦,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随后忽的又拿出那个紫砂壶,随即一阵狂饮,“快哉快哉啊!”
“老头子,这茶水真有这么好喝吗。给我尝口呗,人家做老师的都是样样照顾着自己徒弟,尤其宝贝。你看看你,喝口茶,都没想到让徒弟解解口馋。”
陈伦揉了揉刚刚被逍遥子全力一拍的双手,心中腹诽。抱怨道,“用这么大力,你到是一点也不客气。”
逍遥子也不含糊,拎起紫砂壶,倒扣过来,一滴未出,显然已经被他喝完了其中的茶水。
看到自己徒弟一脸嫌弃的样子,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我与你有什么好客气的。你小子,给我去把被褥整理下,快去房间里,过会为师有话对你说。”
陈伦瞬间骂骂咧咧起来,又不会真的顶撞自己这个便宜师傅,只能缓缓踱向柴房里。
只听后面又传来逍遥子的声音“小子,你给我快点,记得点上火炉。柴房四面透风,晚上可冷了。为师那么大岁数了,可吃不住这么冷的天。”
陈伦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好,知道了。师父放心。”
“记得一定要背风哦。否则烧了柴房,烧坏了为师,你就是欺师灭祖之辈。”
“好好好,知道了…”陈伦头也没回,大拇指朝下表达着自己的不满,随即身后再次传来老头子的哈哈大笑声。
声音动静不小,只不过整个天地如同沉默了一般,柴房内外皆静,一片的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