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每一件事发生都是有原因的,世上哪有什么诅咒之子,小兮的父亲来接他,是好事,小宇也本就不是这偏山僻野的人,你不必自责。”老族长不知何时走到了罗修身后,他轻轻地拍了拍罗修的肩膀,慈祥地安慰道。
“那原因是什么?”罗修追问道。
“原因在人啊!世间诸般因果,皆是因人心叵测而起!”老族长回答。
“那世上有天意吗?”罗修又问。
“或许有,不过就算有那也只是一道意志而已,与人无异。”老族长顿了一下,略有怅惘,抬眼望天。
“人定胜天吗?”罗修喃喃问道。
老族长微微一笑,并未回答罗修的问题:“天色晚了,早些睡吧。”
“我不想在看到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了。”罗修盯着老族长,一脸认真地说。
“那么,你要有能保护他们的力量啊。”老族长头也不回地说,只留下一个背影。在月光的照耀下,人渐行,只影渐长,不觉间平添几分寞落。
“那么,我要变强,保护身边的人!”罗修暗下决心。
小狼“嗷呜”一声,似乎在配合罗修的誓言。
老族长并未立刻回屋睡觉,而是悄声走出院子,转了几个弯,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白村的祖祠。
他最近总是做些奇怪的梦,梦到他纵横天下,睥睨众生,光明大作,耀光于世。这是他年轻时时常做到的梦,年长以后便很少做梦了,梦也梦不到那些轰轰烈烈的大事。近些日子那些充满光明的梦却又重新出现。
明明已经是个老头子了,还做些热血澎湃的梦,老了老了,心思怎么反而活泛了起来呢?他暗想,笑着摇了摇头。
不在多想,手中火折子微响,发出明亮的光,他点起了祠牌两旁的蜡烛。
昏黄的烛火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阴暗的祠堂。祠堂的最前方,是两尊男子石雕,一尊阳光和洵,站得笔直,手里握着一柄巨剑;一尊身微倾,一把镰刀拄地,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石雕棱角粗犷,带着古老的气息,只是看过去,就不禁肃然起敬,颇有返璞归真之意。
再往后,是许多灵牌鳞次栉比地紧密排列着。祖祠的排位很多,长长的足有数百行,却又泾渭分明的分成两列,一列黑底朱字,一列青底黑字,似乎是从源头就分成了两脉,对应着那两尊雕像。
老族长先是上了三炷香,跪在地上拜祭先祖。随后起身,走到灵牌的最末端——黑底朱字的写着白芷,青底黑字的写着白澜。他俯身坐到白芷牌位旁,慈悯的抚摸着它,“芷儿,阿爹又来看你了。”
几行浑浊的老泪缓缓从老族长的脸颊流过。
保护,需要力量,可他们早就没有力量了。两脉存一,而他们,又能苟活多久呢?
当年村里走出的两个最有天赋孩子,到如今再也没有回来。
信仰光明的人屠尽了黑暗,又把矛头指向了光明,这是何其的可悲啊!
老人从腰间抽出一支青黑色的陶埙,放在嘴边。深低的乐声缓缓流淌,如泣如诉,呜咽声中,又是几多的悲伤与沧桑。
这曲子不知名字,只是他一遍一遍的梦到过,便记了下来。
有些故事啊,世代相传。也许那个孩子也不应该属于这里,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像他父亲一样,像梦里的故事一样。
夜,无声无息。月明星稀,轻雪悄静,风吹过,挺拔的松树直了直身姿,抖落一身月光,直遥遥的迭荡到远方,而远方的夜幕吞噬了人间的最后一丝声响,整个世界都变得愈发沉默。
罗修躺在土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白天的事儿历历在目,傍晚的对话也声声在耳畔。
推开窗,丝毫不觉寒冷。
仰头望,天上的星星有几颗?他数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数清,最后索性连星星也不数,直勾勾的望着远方的群山。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见一座好大的空中悬城,它巍峨壮观,仿佛是水晶雕刻而成......
罗修头部发出了十彩的光芒,光芒好像一柄十彩的小锤,狠狠地敲击他的识海。
“啊!啊!”罗修发出痛苦的叫声,“又是这个梦!醒来!醒来!”
罗修像是溺水一般,在梦里大喊着挣扎。
罗修双手抱头,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滚下,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月夜里格外清晰。
忽然,远方传来一阵剧烈的的打斗声。强烈的魔力波动在空气中震荡,元素之力紊乱而暴躁,与罗修脑海中的十色光芒发生了共鸣。
“噗!”罗修喷出一口鲜血,顿时清醒了过来。
仿佛头脑中的郁愤都随一口血而去,喷过血后罗修反而感觉很舒服。罗修抬眼望向窗外,远方红蓝两色的光芒代替了单调的夜幕,老族长家的庭院外早已站满了人。红蓝二色光幕碰撞、挤压,那强烈的波动正是从那里传来。罗修穿好衣服,走出了屋门,到了院子里。
“那是什么?”有人惊呼。
远方传来阵阵吼叫声,老猎手四伯给出了答案:“应该是一只熊,我听到了熊吼。”
正这时,一道虚影倒映在半空中,果真是一只白色巨熊。虚影栩栩如生,毛发爪牙都清晰可见。那巨熊虚影挥舞着利爪,向下方拍去,顿时蓝色光幕疯狂地挤压红色光幕。又是一道嘹亮鸣叫,战斗的另一方不甘示弱,火红色巨鸟虚影显现,挥翅间天火涌动,迎向了对方。
“凤凰!”有少女尖叫。
即便是距离如此之远,村人们仍然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冰火气浪,许多人不禁打了一个喷嚏,人群一下慌乱了起来。
“是两只魔兽在战斗,它们不会来这里的。”老族长平静的声音传来,其中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殒神山脉核心地带外,两兽战斗的不远处。
一位身穿黑金蟒袍男子对身边隐藏在黑雾里的人说:“我用它们吸引了那些守护者的注意,该到你们的了。”
“桀桀!”黑雾人发出诡异的声音,“听从您的旨意!”
黑雾人挥了挥手,他身后许多黑衣人悄然潜进了殒神山脉。
“禁地,哼!”金袍男子轻语,面上带着不屑。
陨神山脉很大,而最核心的地带被称作——陨神禁地!
听了老族长的话,众人稍微安了心,但仍有好奇者不肯离去,索性几人相伴在院子里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远方的战斗仍在继续,一开始那巨熊的爆发明显一下占据了优势,但没过多久攻势就衰竭了下去,显然是后劲不足。反观那火红巨鸟愈战愈勇,渐渐占据了优势。红色巨鸟的攻击愈加凌厉,白色巨熊也愈发的不支,它吼叫着,苦苦地挣扎。巨鸟得理不饶熊,不多时,抓住白熊的一个破绽,红色的羽翼如同一柄利刀斩去,蓝色虚影一晃,险些维持不住。巨熊悲吼一声,化作了一道白色光芒,包裹着什么东西朝着白村方向电射而来,不知在何地落入林中。
巨鸟在那里徘徊良久,似乎有一条界线横亘在那里,使它不敢跨过。终于,它鸣叫一声,下定了决心,急速飞向那被白熊飞射出去的东西。
红火鸟刚飞过百余米,一道皎洁的死亡之光划过天际,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刚刚还很凶残的大鸟的生命。隐约间听闻山的深处传来一阵不屑的嘶叫声。
“陨神禁地,闲人免进!”淡漠又有些懒散的声音响彻山间,震慑黑暗中蠢蠢欲动的人。
红蓝二色光芒很快消失不见,天地又恢复了寂静,村人们也顿觉索然无趣,都各自回家。
罗修想着刚刚的那场战斗,想着那道不知落在何处的白光,那轰然落下的红色巨鸟,仍然难以入睡。
力量,那就是力量!
罗修握紧了拳头。他要变强,他不是说说的,他要变强!罗修忽然觉得他应该去那儿看看,不论如何,至少要去看看,于是他就去了。
他起身,确定了老族长已睡熟后,轻手轻脚地朝着记忆中适才二兽战斗的方向走去。
月光清冷,铺洒下如同雪上加霜,本就冰冷的冬又增添了几分寒意。
哗!
“嗯?”罗修惊叫一声,又连忙捂住嘴。
身旁雪落如瀑,吓了罗修一跳,他瞧向动静的来处——
一只松鼠跳下,苍劲的松树微颤,抖落身上的银裳,露出青翠的本质。小松鼠“吱吱”的叫着,走近,看了罗修一眼,大尾巴摇摇晃晃,仿佛在嘲笑罗修。也许是小松鼠赶时间,看了两眼,它就迈着小短腿远去,在雪上留下两行小脚印。它抽动鼻子,突然停了下来,小爪子飞快的刨动,在雪地上挖了个洞,洞里赫然是一颗松塔。它捧起松塔,小心翼翼地四处瞅了瞅,又跳回树上,把松塔藏进了它的小窝里。
罗修走在深雪上,一步又一步,除了不远处的松鼠插曲般的吱吱声,只能听闻脚踏雪的屐屐声。独自行走夜路,罗修却并不害怕,有点紧张,有些兴奋。未知难以预料,固然可怕,可那也代表着希望。逝去的已然逝去,未来还可以把握,所以握紧拳头,一步步,向远方。
白村里,罗修刚走不久,一伙黑衣人便悄然闯进了白村。上半夜那冰火之战已引起了大山深处那到意识的注意,趁着他被那里吸引的机会,黑衣人们从它处绕道,这也正好错开了去二兽大战处的罗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