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房屋中,一位中年男子手持毛笔坐在陈列着文房四宝的书桌前,低头看着面前展开的画卷,眉头紧锁。
在他身前,一位家丁模样的男子双手抱拳立在门槛处,静静等候着吩咐。
良久,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将画卷收起,目光落在那名家丁身上,语气有些疲惫地问道:“徐然他认命了没?”
家丁听完立刻回复:“回禀大管家,姑爷醒来时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接着就绕进了赏月诗会,小的想要跟上去却被二夫人的人拦住了,还没有机会问姑爷。”
在这个时候,一个被软禁的人,还是男人,怎么有资格进入诗会?
大管家想起二夫人的做事风格,颇为头痛地揉着太阳穴:“那他现在在干嘛?”
“姑爷在饮酒作诗。小的来时远远看到姑爷正跟二夫人的丫鬟有说有笑,直到听说二夫人要请他入阁,小的才过来禀告的。”
大管家动作凝固了数息,在听完家丁报告后叹了口气,起身将画卷放进一件青花瓷瓶中,接着走出厢房,全程沉默不言。
而那名家丁紧跟着大管家,在经过一盏茶时间的赶路后,终于来到了阻拦他的内院门口。
他闻着扑鼻而来的香气,垂着的脑袋微微抬首,透过前方的圆形拱门,很容就看到了一群莺莺燕燕的身影。
这群女子穿梭在一片桃花林中,衣着有些散乱,不时还相互嬉闹喂着美酒,举止很是大胆,丝毫没有介意突然出现的两名男子。
每当有一道中正男声响起,就同时对着林中的青檐小阁楼放光,几名大胆的女子说些燥人的荤话,看其表情,恨不得入阁与说话之人来段和鸣。
家丁只是立在外面就能感受到体内有些东西蠢蠢欲动,他仅偷看了几眼就慌忙垂下脑袋,不敢再冒犯下去。
这里是萧府内院,有资格来此的都是身份尊贵之人,他一位默默无闻的家丁,要是没大管家带着,连附近十米范围都靠近不了。
而被他尊称为大管家的中年男子没有理会里面的混乱画面,只是下意识地整理下衣衫,在心中思索好说辞,正准备进去,却被内院门口突然出现的两名女婢拦住了去路。
两位女婢皆是穿着淡绿色纱衣,款式颇为大胆,举止投足间有着天然媚意。
其中一名女子将玉臂横放在管家面前,板着一张脸,语气疏离道:“二夫人吩咐,赏月期间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大管家自然是知道规矩,他看了对方一眼,随即目光移向挂着白色纱帘的无门小阁楼,生硬道:“既然不得入内,那徐然是怎么进去的?”
“姑爷诗才无双,是姐妹们求二夫人让他进来的。”
“一个落魄书生,怎么可能有诗才?”大管家摇着头。
他闲暇时刻吟诗作对,这种诗会也曾参加过,被拦住也不担心,只要有才华就可以硬闯。
可那两位女子立刻进了一步,令他无法再进一步。
“怎么,连我都不能进去?”
“今年的书生已经被二夫人定了,还请大管家别为难我们姐妹。”
恰巧这时,那道中正男声再次响起,引得内院之中的女子娇笑喝彩。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在一群嬉笑的女声中甚至几不可闻,却令大管家的强势动作停顿了下来。
他面容紧缩,双唇抿在一起,心神集中在声音上,想要从这句诗词里找出毛病。
只要破了这句诗的意境,他就能成为新的书生,这样一来,不但能从中获得一些便利,还能有资格进去将徐然捉出来,一举数得。
他自幼饱读诗书,对那些名著也有些研究,年轻时也曾诗意盎然,给一些姑娘写过诗句,在萧府还混了个“诗仙”名号,对自己的水平有着很高的自信。
可随着整首诗词被吟出,他越品越觉得深不可测,甚至产生甘拜下风的感觉。
他发现,这首诗无论是措辞语句还是意境,都是他生平仅见,尤其是最后一句脱出,整首诗的韵味全部升华,令他觉得这句诗甚至不应该是凡人所作。
他在这方面浸淫的时间少来也有几百年光阴了,出口的诗句数不胜数,凡间王朝中被人称赞的大才、大儒在他眼中不过小孩子放屁,怎么能跟他作比较。
可现在这首诗却让他的挑刺举动无从下口,无论是从哪个方面都发现不出毛病,甚至还生成一股亵渎的负罪感。
“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未曾修炼的人,即使是从娘胎里看书,也没理由写出这些诗句!”
大管家下意识想要否定对方,可他活了这么久,自然有搜集诗句的爱好,从未在凡俗世界中听说过这首诗。
“难道真的是他所作?”
大管家半信半疑,但在此刻定然是不能表露出来的,熟悉规则的他只得从另一处劝道:“你们赏月作诗,我自然是不会打扰,可徐然是大小姐突破的契机,给徐然书生名号有些不妥,还希望二夫人能顾忌萧家的境况。”
“二夫人做事自有打算,还请大管家速速离开,别让姐妹们难做。”
绿衣女子说完,从身后又显现出几名女子,看着门口的大管家二人,一副防备模样。
大管家见她们来真的,等了一会不见回音,只好避开目光。
但他却未离开,而是立在院外,看神情是想等待阁楼里的女主人宣布结束再进去。
小阁楼除了以白色纱布为门,里的装饰几乎没有,只有一个放满佳肴的饭桌,桌子两边有一对男女相视而坐。
女子形貌昳丽,举止优雅,秀发盘在一起被根银簪别着,看其相貌只有三十左右,一身红色礼服将肌肤衬托得红彤彤的,简直是人间尤物。
而男子只是身着白色书生服,并没有什么出彩的装饰,但仅二十岁的面容却能令人产生一股惊艳。
明明只是寻常的夹饭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烘托,却能让他面前的红衣女子生出“美若天仙”之感。
女子双目含笑,借着掩袖喝酒的动作随意看了眼院外,随即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白衣书生,语气有些嗔怒,“徐然,吃了这么久都不见你为我夹菜,怎么,难道我今天的打扮就这么不值你逾矩一次?”
任谁知道自己身边围着一群狐狸精都不敢动吧。
徐然在心中反驳一句,但动作上还是面色不变地夹起一块鱼肉,放入红衣女子碗里,柔声笑道:“来,吃肉。”
红衣女子立马吃吃笑了起来。
她夹起那块鱼肉,在鼻尖闻了一下,一对妩媚的双凤眼看着徐然,待动作吸睛完毕,香舌故意伸出舔了两下肉块,最后才吃进嘴里。
完了还不忘抛个眉眼,语气酥媚道:“味道果然特别。”
徐然笑着点点头,表面上若无其事,心中却慌的一批。
“穿越到狐狸窝里,还被身份最高的一位盯上,我该怎么办?我的金手指呢?”
他这具身体原主人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赶考孤儿,被困在萧府三年只知道得到“书生”称号有很多便利,却根本没有告诉他获得称号后该怎么做才能逃出这个狐狸窝。
而他之所以选择醒来闯入诗会,也是因为听说面前的二夫人曾经与人类有过姻缘,比较亲近人类,与她攀上关系总比继续面对软禁了他三年的大管家好。
并且凭借前世学习的一些诗句,他自信能够打败所有竞争对手,得到这个称号。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在进入诗会前,徐然仅仅靠着两手诗句便将围在内院门口的竞争对手赶跑,得到入院资格,进了院后又现场演示了几首,将脑海中留下的书生意气展示得淋漓尽致。
可当真正到了关键时刻,进入小阁楼后,面对一个情场老手,他这个雏儿就双眼发黑,抓瞎了。
“你都是一个孩子的妈了,怎么还要这么魅惑别人,就不怕你家孩子回来闹脾气?”
“你在想些什么?”红衣女子见徐然盯着自己良久不说话,双臂撑在桌面上,将事业线暴露在徐然面前,“还是说,你在渴望什么?”
整个萧府的人都知道,她的这个赏月诗会,明面上是聚会,实际上却是萧家一年一度的求偶大会。
有资格来到院外的都是萧家核心成员,虽然最后进来的只有一位,但只要露面了,一般情况下都会有女性族员与参与者私下接触。
进来的人便是今年的书生,按照规定,他可以和在场的所有人发出求偶邀请,并且在一年内可以提出任何她允许的要求。
而她面前的这个书生,不但才华横溢,目标还特别明确,对所有人的青睐都不假辞色,唯独想要见自己。
自从三百年前爱郎老死,红衣女子一直独守小阁楼将孩子拉扯大,心神已经好久没有产生过波动了。
但这一次,她见徐然不仅如传闻中那么迷人,才华和他一样出众,且主动撩拨自己,红衣女子发现,自己冰封多年的心开始有了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