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荷又是一礼,乖巧地站到唯儿身后去了。
处理好了黛荷的事情,楚安安这才想起自己本来的目的,暗暗地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才道:“湖儿,那我现在就去庭院里练舞,你去给黛青说一声,吩咐下去,我练舞的事情让宫里的人都把嘴把牢,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
说到后面,却是换上了一副莫测的沉沉表情:她只在自己的宫里练舞,又让宫里的人不能多嘴,若是醉霞阁里还真的有人不长眼,胳膊肘拼命地往外拐,那可就不能怪她不客气了……
湖儿闻言便退下了,楚安安在屏风后穿上了水袖,挽着水袖就向着庭院走去了。身后跟着的唯儿与黛荷咬着耳朵:“小姐方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放心吧,只要你忠心地为小姐做事,小姐是从来不会亏待下人的!小姐和湖儿的人都很好,日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黛荷看着唯儿信任的笑脸,也缓缓展开了笑颜。她知道,唯儿一定在宝林主子面前说过她的好话。她这个人虽说有些胆小,但却不笨,也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唯儿和宝林主子待她这么好,她也一定会全心全意侍奉主子的!
“嗯!唯儿姐姐,奴婢知道了!”
就在唯儿、黛荷说话的空当,楚安安已经率先走到了庭院中树下的空地处。
楚安安看了看周围光秃秃只挂着零星几片残叶的桃树,叹息一口,才道:“之前在这醉霞阁住着的妃子应该也是很喜欢桃花的吧……只可惜如今已经深秋了,不然的话在跳「桃夭」的时候撒上一些桃花花瓣,才叫作「桃夭」呢。”
恍然间又想起了自己刚刚开始学习「桃夭」的情景。「桃夭」,是她和娘亲都最喜欢的一支舞蹈啊……
那个时候娘亲还没有去世,她也还没有长高,舞裙上的水袖比她长了三四个身量,她舞都舞不起来,只能拖着水袖在桃花树下跑。
娘亲总是躺在躺椅上,纵容的看着她把自己最心爱舞裙在铺满桃花花瓣的地上拖着乱跑。又在她练习累了之后,用锦帕仔细地擦去自己额头和鬓角处的汗珠,撇去头发上不知何时沾上的花瓣,道:“小心点儿,莫要摔着了。”
而她,便嘻嘻笑着,搂住娘亲撒娇。
那时候,虽说钟氏留在旧府里的人总是刁难娘亲,但是娘亲也还是温婉地笑着,搂着她,道:“安安呐,娘亲一定会陪着安安长大的,娘亲还要看着安安嫁给一个如意郎君呢……”
可是呢?
娘亲没能看着她长大,也没能看到她嫁给一个如意郎君!
娘亲在她才刚过了十岁生辰后不久,就死了!被钟氏那个老贼妇给活生生的害死了!
寒冬腊月,钟氏在旧府里留下的那些奴才,还让风寒未愈的娘亲去洗他们那些下人的冬衣!冰寒刺骨的井水,厚重脏乱的冬衣!
娘亲自从洗了那一堆冬衣,便大病不起,风寒也愈发的严重,整日的咳嗽,捂住嘴唇的锦帕上都沾满了猩红的鲜血!不月便永远地离开她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钟氏的那些狗奴才那时候的表情:得意,畅快,嚣张,高兴!
都是他们!都是那个该死的钟氏!她害死了她的娘亲!
那些下人,总是毫不避讳地在她的面前嘲讽她的娘亲——什么自不量力…什么麻雀也想飞上枝头…什么狐媚子……
当真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楚安安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她才不会相信呢——娘亲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周围的人家都知道。而且娘亲也从来没有问她的爹爹,楚大尚书拿一分钱。
这些人凭什么这么诋毁她的娘亲!
不过她没有跟那些人争吵,也没有为娘亲做什么分辩——她知道,这些都没什么用。早在娘亲在她的眼前咽了气的那一瞬间,她就再也不是往日天真不懂事的,只会在娘亲跟前撒娇的小女孩了。
幸好当时她还有湖儿和唯儿陪着她,安慰她,不然,只怕她早已是一个心中只有着仇恨,半点阳光也没有的人了。
或许是因为她只是一个连娘亲都没有了的小女孩罢了,钟氏的人倒是没有再怎么为难她。于是后来她就一直跟着旧府里的老管家过活。
李伯是真的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孙女,对她很是疼爱。李伯教她:“安安小姐啊——老奴知道你很难过,也很恨夫人,但是请小姐务必要答应老奴,在小姐还不能为小姐娘亲报仇的时候,千万不要得罪了夫人呐……”
于是她就装着怯懦,一装,就装到了入宫。
“娘亲……”
楚安安眨眨眼,强忍下已经在眼眶里直打转的泪水。知晓唯儿和黛荷就站在自己的身后,楚安安头也不回,道:“你们站远些,莫要打扰我。”
便不再理会她们,长袖一甩,翩翩起舞,楚安安泪水终于滑落,哽咽着轻吟:
“携秋风陪嫁作风雅,拜东荒举案寄生涯
却徒惹一身尘埃擦,可怜此生凡间人家
九天上心有戚戚难得泪撒
唯自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倾歌到‘之子于归’声转哑
一句‘宜室宜家’未答
一世姻缘差,十里旧桃花
镜里温柔唤不起明眸久无暇
药引断肠忘也罢
缘生缘灭且由他……”
“娘亲,「桃夭」词分两首,一首欢喜,一首悲伤,您为什么从来都只唱这一首……娘亲,是不是都是父亲的错……”
楚安安心里问着这话,身上却一直不曾停下来,不停地旋转,不停地抛袖,不停地跳跃。
「桃夭」被跳了一遍又一遍,楚安安脸上的泪水却始终没有干涸。
不远处站着的唯儿、湖儿像是感受到了自家小姐的悲伤,脸上亦是难过不已,眼里却有着深深的坚定。
她们两人均是从小就跟在小姐和夫人的身边,与小姐和夫人的感情自然亲厚,在她们心里,早已将小姐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夫人过世她们亦是十分伤心,可是她们不能倒下,旧府里大夫人的眼线还在,夫人不在了,她们一定要替夫人保护好小姐!
当时有多艰难现在都已经不必回想了——还好还好,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有夫人的在天之灵保佑着,小姐一定会平平安安,大富大贵的!
黛荷虽说不知道唯儿、湖儿这是怎么了,却也还是能隐约察觉到,估计是和宝林主子有关。
见唯儿和湖儿一脸悲伤难过,黛荷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想来,宝林主子以前,也是不容易的吧……
这边的楚安安,终于力竭,不再继续跳下去,跌坐在一棵粗壮的桃树下,微微失神地仰起头,耳边似乎有想起了娘亲的声音:
“桃花帘外春意暖,桃花帘内晨妆懒。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安安,娘亲最喜欢桃花了,安安呢?喜欢麽?”
“娘亲…”楚安安呢喃,“安安也最喜欢桃花了……”
ps:前面的歌词来源于《隔世桃夭》,后面的诗句来源于《桃花令》
***************
看在伦家这么辛辛苦苦地查资料的份上,,,就不要怪伦家更新晚了好不好~
还有,话说伦家好喜欢那个歌词吧,有同感的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