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万空斋回来后,未在踏入,偶尔去宗祠那里探望安伯,大病未愈的他,更加憔悴,人也变的越发古怪,难以猜测,精神好时,谦逊平和,一旦发起病来,疾言厉色,拒人千里,好像有什么事情怕被人知道,将自己锁在屋内,我和小钰想出手帮他,却抵不过他的固执,只得眼睁睁看他被病痛折磨,束手无策。
半月后的一天,细雨蒙蒙,雨落石上的声音叮咚作响,甚是好听,一把油纸伞出现在木屋外,一抬头,透过门扉,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熟悉的新绿,如柳的身姿,摇曳生辉,只一双步履上沾了泥水,立在那里望着我一动不动。
我微微笑道:“烟儿姑娘,不会只是来看看我这么简单吧?不然为何宁可站在屋外淋雨,也不肯进来?”
她没答话,上下不住的打量,好像要将我看穿,只是这一次的眼神少了些不满与敌意,多了分审视。
小钰推开屋门,不满的朝她说道:“我家小姐说话你没听到吗?如果是来找事儿的,姑娘还请自重,我家小姐让着你,我小钰可不怕你。”
烟儿执拗的向屋门移动着脚步,虽然有些孤傲刁蛮,毕竟还是个小丫头,稚气的说道:“先说明白,我可不是来道歉的。”
我斟好一杯茶,置于她面前的桌案,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从来没有说你有错啊,你又何须解释?说吧,来我这有什么事儿,不会只是为了说这句话吧?”
烟儿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结结巴巴道:“当-当然不是。”她果然还是个孩子,被我三言两语就弄得不知所措,看她的样子还真好笑。
看到我有笑意,小丫头不免有些尴尬,整理了一下情绪,咬了咬唇,一本正经的说道:“言归正传,我听尘儿说了,那日是夫人帮我求情,公子才留下我的,我烟儿是有恩必报的人,所以今日特来向夫人道谢的。”
小钰冷哼一声,狠狠地瞪向她:“现在才知道我家小姐好,是不是太晚了,你亲手摔断了我家小姐的琴,该做何补偿。”
烟儿眸中闪过一丝歉意:“我知道我错了,你们要找的女子,烟儿会竭尽全力让她苏醒,算是烟儿对夫人的报答,夫人在公子心中的地位何其特别,烟儿以后绝不会再胡闹了。”这句话一出着实令我费解,什么我在朔心中的地位特别,我们不过两面之缘而已。
她望向我,满眼的真诚:“公子自打迁进万空斋数十年从未出府,而前几日,他竟抱着夫人的断琴,亲自离去,说必须要修好它,烟儿从未见过公子这么在乎一个人。”小丫头的眼中喷射出灼热的光芒,诚恳的说道:“夫人是公子在乎的人,烟儿也势必会尊重夫人,只是烟儿恳请夫人,一定不要负了公子,伤害公子,烟儿曾经答应主人绝不会让公子再受到丁点伤害,不然会与之人同归于尽。”
朔的过去一定发生过什么,不然这丫头不会这么说的,我点点头,宽慰道:“放心吧,没人会伤害你家公子,我早就把他看作是自家兄弟。”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烟儿欣然离去,自那以后,我就经常去探访朔,我们之间多了几分默契,偶尔他也会到木屋来寻我,一来二去,光阴如梭,幽谷永远定格在春意盎然的时节,时间就像停滞了脚步,谁又在乎春去冬来,过往几载。
万空水阁,欢声笑语。
“朔儿又谱了新曲吗?拿来让我瞧瞧。”我顺手拨弄琴弦,含笑相问。
雪色银丝袍服的朔儿,蒲扇般的长睫下,一双水晶般的黑眸,再添几分英气:“姐姐真的想听吗?”他早已将夫人改口换做姐姐,我年长于他,听着自是亲切,再说离开凌王府后,无缘再见无忧,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心中满是牵挂。
我微微点头,笑着说:“姐姐当然想先睹为快了,一定是首妙曲,朔儿每次谱的曲子都让姐姐惊喜。”
朔儿晶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神秘,故作深沉的说道:“那姐姐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好奇地望向他,柔声问道:“什么问题?”
他起身背向我,目光望向远方,幽幽的说道:“姐姐的记忆里最好听的曲子是什么,又或者有没有永生难忘的曲子”
我低垂眼眸,思索片刻,最好的曲子,莫过于和二哥一起演奏的《幽兰》,那是永远抹杀不掉的记忆,只可惜,物是人非,心中酸涩不已,反问道:“朔儿觉得最好听的曲子是什么呢?”
他抖开怀中锦帕,我猜想应该是他新谱写的曲子,他眼中流泻出深邃的光芒,深情的说道:“就是这个曲子,永生难忘。”说罢,自顾的吹起笛子,这笛声犹如一把尖刀,深深的扎入我的心脏,勾起尘封已久的记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两腮滑落,颤抖着声音,轻启朱唇,低低吟唱:“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