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父母、刘阿姨、马良玉和洪春，在玉龙山城呆了一个多星期，也回家乡去了。
知道马明在住院，但是马明并没有缺胳膊少腿，马明爸妈也就放心了。
谢丽和马明原计划领结婚证的，没有领结婚证，还是领了结婚证，马明爸妈也不太清楚，刘阿姨和洪春就更不清楚了，也不方便问。
马良玉感觉明哥明嫂有点闹冷战，但闹冷战就闹冷战了，不能把这点事扩大化，应该宽慰伯父伯母，于是云淡风轻安慰他们，明嫂送她爸妈回去就回来，哥嫂商量好的。
回去之前，马良玉告诫明哥，要多主动明嫂保持沟通，明哥也点了头，马良玉也就没再说什么。
大家都走了，马明也就干脆住在病房，住了一个月。
马明身体确实有几种“类似计算机病毒的神经脉冲波信号”，但联网的医疗设备并未发现类似信号。
因此，计算机专家们给马明的初步会诊结论，一是可以把那几种特殊的脉冲信号，定义为“类计算机程序”，二是这些脉冲信号不会有什么太大辐射，请马明放心，三是暂时未发现脉冲信号通过人体传播到人体或机器的现象，请马明不必过虑。
至于马明身上的嗜神经病毒和嗜淋巴病毒，这两种生物病毒，暂时未发现会通过空气或血液传播的迹象，只发现马明本人携带，不必对外制造恐慌。
玉龙山基地的医疗机构全力研究，很快就找到了生物病毒遏制方案，只要马明保持治疗，他的身体暂时就不会继续受到严重侵袭伤害。
玉龙山基地的医疗专家，比“星际生态”的医疗专家的级别高多了，他们认为没问题，那就应该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要找到对症的疫苗，还需要更长时间更深入的研究。
方涵，仍是一直矢口否认他曾私下里对马明说过什么话。
马明心里也萦着许多事，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是否产生幻觉，怀疑自己也许是做梦梦见方涵这么说，也许方涵本人确实没有说过。
甚至就连红委会调查人员也认为，马明可能记错了。
个别红委会调查人员暗中认为，马明急于销毁证据，编造疯人疯语，动机不简单，应当暗中观察严查。
这事似乎不了了之了。
但来到玉龙山疗养院的方涵，似乎爱上了这里。
他没有提回天眼基地职工楼的事。
也有人提示说送他回去，但他不置可否，该吃吃该喝喝，并不收拾行李，似乎竟然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味。
玉龙山疗养院并不缺乏床位，不缺乏高级病房。
不缺独门独院的高级病房。
以方涵曾经奉献过的青春，作出过的贡献，他完全有资格住在这里。
就像住在自己家一样。
一般人的家里，还享受不到五星级酒店服务待遇，享受不到超级医疗保障服务待遇，住不了这么好的环境中的独门独户的小院子。
他住在这里，也好，可以有助于研究。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以前，他住在特殊特级疗养院，玉龙山的有关方面想要调档研究，还不太方便呢。
这几年，他住在天眼基地职工楼，哪里都不去，别人想请还请不来呢。
方涵很健谈。
医生、护士、服务员可能不太喜欢听病人或客户说太多话。
当然，方涵也并没有喋喋不休地对待医生、护士、服务员。
但是，假如有人探访方涵，他可以跟你聊一整天，甚至通宵达旦彻夜促膝长谈。
他真的非常健谈、善谈、精谈，而且喜欢谈。
也许大部分曾经在漫长岁月里孤独工作的人，都会变得喜欢谈、怕寂寞。
八脚踢不出一个屁的人才可怕，往往容易得抑郁症。
王法强都去探访了方涵。
方涵七十多岁了，比王法强小好几岁。
王法强都能老当益壮发挥巨热，方涵不能说老。
王法强早就知道方涵。
王法强是通过陈景润知道方涵的。
王法强在高能物理研究所时，与陈景润保持经常交流。
陈景润曾经说过，他唯一佩服的人就是方涵。
陈景润是一位伟大的数学家。
华罗庚是陈景润的老师。
华罗庚在应用数学领域，给国家高科技研究方面作出过重大贡献。
外行的人，对华罗庚更了解，对陈景润更陌生。
但内行的人知道，陈景润出自名师华罗庚，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理论数学研究领域，比其师走得更深更远。
可以说，陈景润是现当代最伟大的理论数学家，都不为过。
陈景润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证明、七十年代发表的代表作品——
“表大偶数为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二个素数的乘积之和。”
很难懂对不对？
简称“1+2”。
是对哥德巴赫猜想研究的重大贡献，是筛法理论的光辉顶点，被国际数学界称为“陈氏定理”。
很多人开玩笑说“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数学又比量子力学更透彻又更难懂、又晦涩又有趣得多了。
陈景润是现当代最伟大的理论数学家。
可惜的是，这位伟大数学家在六十三岁的时候就英年早逝了。
他的更多重要研究没来得及整理发表。
但他的更多重要研究影响着很多人。
包括王法强。
陈景润在三四十岁的代表作是《1+2》，但他的二十多年后半生，绝非毫无建树，事实上，他后半生来不及整理发表的理论，才是重量级的研究成果，虽然来不及彻底研究透彻，不像时下的某些人一样急着发表论文，但他平时的谈话，深远影响着许多人。
包括王法强。
不足为外人道的是，陈景润时代的跨时代思想萌芽，成就了后陈景润时代的其他许多数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却很少有科学家站出来感谢陈景润那一代人的奠基作用。
王法强，对住在玉龙山疗养院不走的方涵，进行了探访。
王法强探访方涵时，和方涵谈论交流的，就是陈景润，就是陈景润对大家的影响，就是数学，就是数学对大家的影响。
包括数学研究对物理学研究的影响。
包括数学家对物理学家的影响。
包括陈景润对王法强的影响。
方涵说，跟陈景润等人相比，你王法强等人就是无知小儿，王法强完全同意。
方涵说，物理学研究应该往数学研究方向上靠拢，王法强完全同意。
方涵说，职业球员、艺员，都有大量的保健医生、营养专家围着他们服务，但科学家们太辛苦，辛苦到油尽灯枯，科学家们不应该这么辛苦，他们的生活待遇要提高、提高、再提高。
王法强完全同意。
方涵与陈景润其实只相处过一年多的时间。
那时候陈景润已经名满天下。
那时候方涵只是刚刚从红岸第一批遣散名单中出来重新再就业的临时人员。
但陈景润非常尊重方涵。
实际上陈景润尊重每一个人。
就算方涵被称为精神状态有点不太正常，与方涵有机会相处的那一年多时间里，陈景润也是非常尊重方涵的。
他无论多忙，都愿意放下手头的事情倾听方涵的话。
因为方涵并非闲着无聊聊瞎话，他聊的是数学研究工作上的事情。
方涵的一些话，当时的陈景润并不是全都明白，但陈景润知道，方涵的脑洞很大，想象力很丰富，说的话很理性。
后来方涵的精神状况每况愈下，终于进了特殊特级疗养院，再也没有见过陈景润。
但陈景润去世前，王法强去探望，陈景润说的一句话，王法强至今记忆犹新。
当时陈景润说，他唯一佩服的人就是方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