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掬水月在手中
“相爱？什么意思？”梵若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明白段灵溪的问题。
“就是……我知道，我很爱你，我想知道，你，爱我吗？”段灵溪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问题，是的，她想知道，她很想知道。
“我？爱你？”显然，梵若用手指了下自己，又指了指段灵溪，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开玩笑，我梵若怎么会爱你？我可是最完美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与我相媲美！至于，你爱我的事情……”
呃，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她死了，灵魂缺失要消失了，为了保全她的灵魂，他梵若做出了此生最大的牺牲吻了她，结果这个吻就像魔咒一样，让段灵溪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自己。
“我爱你的事情？怎么样？”段灵溪紧紧追问着梵若。
“呃，当然是因为我太完美了，你爱慕我的原因。”说完这段话，梵若不自然的甩开小扇子，拼命的摇了几下，还给了自己几个肯定的点头动作。
段灵溪沉默了，原来，是这样。
默默的转过身，向着相反的方向飘走。
“喂，段灵溪你去哪？去找那只狐狸吗？”梵若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这个蠢女人不会因为知道了我不爱她，而去投身那只臭狐狸吧？
“去屋顶看星星，鬼，是不需要睡眠的。”段灵溪的声音就像夜空中飘渺的云，有些虚无，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只是感觉，左胸口的某处，被狠狠的抽了一下。
“看星星？”梵若看着飘远的段灵溪，用手指掏掏耳朵，一脸的无奈，“女人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的动物。”说完，抬头，仰望着头顶那片夜空。
每个夜晚，有多少人，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在看同一片星空呢？
清晨，从地平线上射来的光芒，推开了夜晚寂寞的门，开启的一瞬间，这个世界，亮了。
虽然时间尚早，但一行五人，已经踏上了他们的旅程。
五个人分别是，梵若，段灵溪，秋红秋平姐弟，还有夜以云。
夜以云，他为什么会跟着一起来？段灵溪看着走在自己旁边，神态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夜以云，心里画着问号。
夜以云发现段灵溪投向自己的目光，微笑着侧过脸，狐媚的眼睛闪着耀眼的光芒，晃得段灵溪赶忙别过脸去。
走在另一侧，摇着扇子招摇过市的梵若自然没放过这一点点小细节，用小扇轻轻一挑，将段灵溪挑到自己的另一侧。于是，两只耀眼的生物就肩并肩的走到了一起。
“我说骚狐狸，我们四个一路，是因为我们有共同要找的人。你呢？”梵若侧目挑眉，一副不屑的模样，“别告诉我，你也很巧的要找那个蓝发妖女有点个人恩怨要处理！”
听了梵若的话，夜以云大笑了起来，月牙似的眼睛瞟了下梵若，用略单慵懒的声音说：“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会抢了你的风头吧？”说完，夜以云从梵若的身边消失了，继而出现在段灵溪的身旁，口气轻松的说：“放心，我和那个蓝头发的妖女没什么瓜葛，我只是单纯的对这个鬼丫头感兴趣，因为感兴趣，所以就跟在身旁。”说完，还有意的段灵溪挑挑眉。
段灵溪有些吃惊的看着夜以云，瞪着大眼睛，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发出了不确定的疑问：“我？”
“嗯，嗯。”夜以云微笑着点头，表示肯定。
“哼。”梵若憋着嘴，面露不爽的表情，头歪向一侧，用后脑勺对着夜以云，用手里的小扇子点点自己身边的位置，几乎用了命令的口吻说道：“段灵溪，过来！”
见段灵溪乖乖的飘过来，梵若一把把她拽到自己跟前，附耳问道：“你没忘昨天我跟你说的话吧？除了对我，不准对任何人笑。”
段灵溪乖乖的点点头，她昨晚坐在屋顶看着美丽而孤单的月亮想了很久，那么美丽的月亮尚有阴晴圆缺，何况自己这个渺小的鬼的爱情呢。那种小小的感情，对于这个大千世界，是多么的脆弱和不起眼啊。
所以，她想，既然自己是无条件的爱上了梵若，那么，就让她好好守护着这份爱吧，小心的呵护着维护着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只要还能留在他身边，她就满足了。
“现在要加一项！”梵若的表情很认真，那种孩子气表露无疑，“就是，你不准和夜以云讲话！”
梵若说得理所当然，好像一切都是应该的，可他忘记了，他没有资格要求段灵溪做什么，即使他是朱雀，是四灵之一，是拥有最完美肉身的梵若。
段灵溪笑着点头答应了梵若无礼的要求，因为，看着孩子气十足的梵若，她真的没有办法拒绝他。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梵若开心的笑了，随后挑衅的看了夜以云一眼，再次甩开他手中的小折扇，穿着他那身夺目的大红色华服，招摇的走在前面，在听到所有惊呼感叹的声音时，自恋的神情，再次爬上了他完美的脸颊。
“那只自恋的火鸟跟你说了什么？”夜以云看着梵若这么夸张的动作和表情，眯着眼睛好奇的问段灵溪。
段灵溪看着夜以云，一句话不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了解了。”看着段灵溪的表情，夜以云淡淡一笑，随后很自信的问段灵溪，“他不让你和我讲话对吗？”
段灵溪迅速的点点头，赶忙跟上梵若的步伐，飘走了。
夜以云看看那个自恋的红色背影，又看看紧紧跟随他的段灵溪，笑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神色，看来，这个旅程，越来越有趣了。
一行人出了小镇，很快又进入了一座山林，郁郁葱葱的树林，在这个炎热的季节给人一丝凉意。
正值午时，毒辣的太阳毫无保留的散发着自己的光和热。透过茂密的树叶，在土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斑驳痕迹。
梵若习惯性的选择了一棵粗壮的树，斜坐在树枝上，手里有意无意的摆弄着他的小扇子。
夜以云坐在梵若对面的那颗树下，白色的衣物不着半点灰尘，超凡脱俗的容貌，配上他慵懒至极的表情，闭着双目，靠在树干上假寐，即便是人类的外表，但狐狸的媚态，一览无余。
段灵溪和秋平则选择了最凉快的地方坐下，这么烈的日光，他们两个小鬼有些招架不住。
秋红也选择了一棵树下坐好，尽量避开毒辣的日光，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点干粮来，五个人当中，只有她的体力是需要食物来供给的，虽然她是个阴阳师，但不管多强大，她也是个人类。
秋红正啃着干裂的馒头，这个炎热的季节，就连馒头里的水分也被蒸发干了。用舌尖舔了下干涸的嘴唇，秋红强忍着，一口一口吃下手中的馒头。
忽然有几滴水滴答滴答的滴到了她手中的馒头上，秋红抬眼，发现她的上方，正有两只金色的小鸟，用嘴衔着一个很大的类似荷叶的树叶，那水滴正是从荷叶上露下来的。
金色的小鸟渐渐飞低，有节奏的忽闪着翅膀，停在秋红的面前，秋红伸手去捧那树叶，金色的小鸟便将盛满水的树叶放在了秋红的手中。
秋红双手捧着盛水的树叶，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树枝上斜坐着的梵若，他的桃花眼正充满笑意的看着自己。
见秋红看向自己，梵若嘴角上扬，邪气十足，“这么热的天，干噎馒头怎么能吃得下去？”
秋红看着那张惊艳的面孔，冷若冰霜的脸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垂下眼帘，一口饮尽了树叶中的水，冰冰凉凉的感觉从口中一直滑向体内，整个人顿时觉得清凉无比。
梵若仿佛并不介意秋红如此对他，转过头，半握着拳头手心向下，让金色的小鸟落在他的手背上，与它嬉戏。
段灵溪安静的坐在远处的黑暗中，她被压下来的树叶遮盖的密密实实的，那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梵若，纵然千万遍的说服自己，爱，不过是自己单方面的付出。但是，当她看见梵若对秋红那妖冶般的笑容，与不经意间的关心，她还是觉得很难过。
一旁的秋平见段灵溪情绪低落，弓着身子，手臂环住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微垂的睫毛遮挡住了那双忧伤的眼睛，那种表情，叫人说不出的心疼。
“你怎么了？”秋平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仿佛只有在降妖除魔诵念咒语的时候，他的声音才充满了生机。
段灵溪抬头看向秋平，摇摇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没什么，这么耀眼的阳光，我只能呆在阴暗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觉得有些难过而已……”
秋平没再搭话，而是仰起头，透过浓密的树叶，看着缝隙中，蔚蓝的天空，还有那，金灿灿的阳光。
夜晚的黑暗渐渐袭上山林，在山坡上望星星，发现它更加的明亮。
在山林里是不宜走夜路的，虽然五个人，除了段灵溪什么都不会以外，其他都是非常厉害，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几个人选定了一处，决定在这里过一晚。
夜晚对于段灵溪来说，是寂寞的。她不用睡，不用吃，每一个夜晚都是煎熬中的寂寞。
一个回身，段灵溪发现梵若早不知道去向了。
心里一阵失落。她就是这样，越知道自己爱的卑微，就越在意他，越是在意，就越是伤情。
“鬼丫头，在做什么？”夜以云那慵懒的声音突然在段灵溪的身后响起。
段灵溪转过身，便见到了那张美丽面容上的浅浅的笑，笑容虽浅，却总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段灵溪看着夜以云，紧紧的闭着小嘴，她已经答应了梵若，不和夜以云讲话，那她就要说到做到。
“哦，还真是乖，那只火鸟让你不说话，你就真的不和我说话了。”夜以云笑着走到段灵溪的身旁，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肩头，让她贴在自己的身旁，不紧不慢的说：“那陪我坐坐可好？我说你听，不必笑，用摇头点头回答我就好了。”
被夜以云强有力的手臂禁锢着飘渺的身体，段灵溪一瞬间有了错觉，仿佛自己有了真实的肉身，这个想法吓了她一跳，原来，她是如此渴望自己是个人，是个有实实在在躯体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子。
见段灵溪不做任何反应，夜以云极有耐心的继续说道：“他只是禁止你不准和我笑，和我说话，又没说不准陪我坐坐。”
看着夜以云那不容推卸的眼神，段灵溪点点头，答应了他。
其实，说是让她陪夜以云，不如说，夜以云在她内心孤独的时候及时的出现，陪着她渡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跟着夜以云，两个人来到了一出湖边。原来他们选择的营地离这个湖并不远。
看着一潭寂静的湖水，月光中，可以清晰的看见湖中参差不齐的悠悠倒影，湖面犹如一个盈盘，无数璀璨的星星散落在其中，害羞的月亮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月牙似的笑容望着大地。
段灵溪觉得这个场景如此的熟悉，就像一个深刻的烙印，套牢住了她的思想，可是，那个烙印的来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很美是吗？”夜以云轻声开口，目光悠长，没有半点波澜。夜以云向前走了几步，找了一处小草茂盛的地方坐下，伸手招呼着后边的段灵溪过来坐。
段灵溪飘到夜以云身旁，安静的坐了下来。
月光洒在夜以云身上，发出淡淡的柔和光韵，那如玉的脸庞噙着淡淡的笑容，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段灵溪，你还记得你几岁了吗？”夜以云转过头，看着段灵溪那张充满青春的小脸，他猜她不过十五六岁。
段灵溪摇摇头，她没有记忆了，自然不知道自己今年几岁。
夜以云伸手揉了几下段灵溪的头，似安慰她，又似是说给自己听，“我也不记得我几岁了。”
见段灵溪惊讶的看着自己，夜以云收回他的手，目光锁在没有波澜的平静的湖面上，悠悠的开口说道：“我只知道，我还是狐身的时候，就喜欢坐在湖边看月亮，一夜又一夜，看到了今日，我仍喜欢这样的看着月亮。”
段灵溪在一瞬间，似乎感受到了一种落寞的孤独。
她猛然体悟到，纵然夜以云是狐仙，纵然他法力高强，纵然他有傲人的外表，纵然他每天都挂着淡然的微笑，在那张美丽浮华的外表下，同样，有着一个孤独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