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最后温存
“妹妹莫非不信姐姐的话？你我既然都是为服侍王爷，姐姐自然不会对妹妹多加责难。不知这些日子，妹妹去了哪里？王爷可带妹妹四处游玩一番？”
“本王的事，不劳王妃费心了！”
门外，突然横插的声音冷淡道，谭静宜神色没有丝毫改变，眸光转向门外，对着燕无痕轻轻福身，浅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妾身先告辞了！妹妹多日劳累，还请好好保重身体！”
“嗯。”燕无痕淡淡的点头，见谭静宜慢步走远了，才露出一抹浅笑，望着地上仍旧跪着的素云，轻声道：“你先起来回话！”
莫晓言的眸光轻轻落在室外，只觉得日光灿烂的伤眼，明晃晃一片。微敛眸，她转过身去，向屏风内走去。
燕无痕眸光微黯，却无可奈何，看着莫晓言的背影眸光忽闪，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只是转身向素云问道：“谭静宜说了什么？她受了什么委屈没？”
素云恭敬着道：“若说委屈，只是王妃刚来时，特意提到了蓝妃娘娘，姑娘的神色一瞬间变的有些冰冷。之后竟为王爷说了好话，要姑娘好好珍惜王爷！其余的，王爷便听到了！”
“她居然还为本王说话？”燕无痕不由得冷笑，“最毒妇人心，真是不为过。她倒以为人人都是傻子，居然还想从她嘴里旁敲侧击些什么！你给我好好看着，若她敢对她做什么，你尽管杀了她！”
“王爷？”素云低呼，忍不住道：“谭静宜如今动不得！”
“本王知道，若本王动了谭静宜，与谭将军必是彻底翻了脸，这是燕纾翎最乐于见到的事情。单谭将军手上三十万兵权，本王就算加了匈奴，也不过与他胜负五五之间。且，燕纾翎手上还有二十万奇兵，打起来，本王是必输无疑。但是，若谭静宜做出什么恶毒的事情，本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燕无痕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今日便写信宇文熊日，告诉他，本王助他铲除异己，他只管继续装作昏庸无能下去，本王会派人放宇文廷回匈奴，那时候呼邪王会拥宇文廷为单于。战乱开始，他只管一直败下去，保存实力最是紧要，待最后关头，呼邪王领兵入城，本王便与他来个瓮中捉鳖！”
“阁主，那何淑宁？”
“她？！哼，她想渔翁得利，岂不是太天真了！她自认为本王绝不会与宇文雄日联手，以为万事都在她掌握之中，那本王偏偏不随她意。宇文雄日蠢材一个，本王今日帮了他，明日便会杀了他，以报我母妃之仇！如今我与燕纾翎相争，她自是不会放宇文廷出来，她想等到本王与燕纾翎都元气大伤之时，然后派宇文廷将我们一起收拾了！那本王就打乱她的计划，她想看天下大乱，那本王就随她的意，首先就让她先乱了自己的阵脚。若没了宇文廷这颗棋，本王倒要看她能如何？！”
素云点头，道：“属下知道了！”
“你先下去罢！”燕无痕摆摆手，眸光转到屏风之后，轻叹一口气，缓缓走过去。
绕过屏风，便看到她歪在软榻一侧，闭着眼假寐。身子如一弯新月，发丝在身后流淌一片，阳光照在她半侧的脸颊上，晶莹剔透，美的不真实。
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声音，似乎隔绝了一个世界，她的发香与檀香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奇异的撩拨着心房。
心脏的某一处，就这样一点点软下去，突然想起曾经，她就这样窝在他的怀中，唇角勾笑，安然睡去。
燕无痕的神色有丝恍惚，片刻之后，勾着一抹浅笑，看着依旧背对着他的她，低低道：“你若要与我闹脾气，我便一切都由着你。但是，谭静宜她不会，如今她过来，绝不是与你交好，你定要注意！”
他的声音淡淡的，寂寞的在房间回响，看她的眼神，带着一抹柔色，一双眸子，亮的如星辰。
“你真要打算这样一辈子不理我下去？”
他终是这样问道，而她，只是微微了动了动手指，并没有说一句话。
“莫晓言……”他叹，“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最爱你的人是我？”
可是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他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她紧闭的双眸，长睫微颤，隐约着有一滴泪从她脸颊滑过去。
心里不是不心疼的，他向前一步，靠着她的身子坐下来，手寻着握上她冰冷的手，轻声道：“天冷了，你身子不大好，多穿点！”
她的手任他握在掌心，他的手指有些一层薄薄的茧，摩擦着她细嫩的掌心，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双手凌乱的纹路，他的生命线不长，在某一处突然就断裂开。
“小哑巴，很快就冬天了呢！若这个冬天我们还在一起，明年春天你便嫁我吧！我会让你成为天下女子最羡慕的人，我会让你母仪天下……”
莫晓言身子一震，只觉得手掌刚升起的温度，一点一点冷下来，整张脸已褪出全部的血色，惨白的就如她的发，除了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她的唇甚至都变的苍白而透明。
“怕什么呢！”燕无痕一手轻轻扶着她的发丝，一手更加用力握紧她的手，感觉她的颤抖，他笑着轻松道：“你怕我会死吗？”
莫晓言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将头埋在自己胸前，身子弯成一张弓。她一直都知道燕无痕不简单，却从没有想过他竟然是想谋反。
她爹被诬陷通敌卖国，于是被灭九族，整个莫家，除了她与她姐姐，没有一个人幸免。而燕无痕是想谋朝篡位，那是五马分尸的死罪。
她的掌心生出冰凉的汗意，心底越来越慌，觉得怕，觉得不安，甚至觉得，下一刻，便是永不超生的毁灭。只是这个男子，似乎不以为意，笑着望她的眸子，平静的好似毫无褶皱的湖面。
他真就如此爱她吗？为了得到她，不惜造反，为了得到她，就算是五马分尸，也在所不惜？那，为什么他，不放了她？
为什么？她想不明白，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眸子，认认真真，眸光纯净的毫无杂质，她想看清他，可是就算她看清了他的样子，却永远看不透他的心。
他依旧是对着笑，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呢之情不言而喻，只是，他的手指那么凉，上面有着她冰冷的汗意，丝毫温暖不了她。
她的眸光一点一点凉下去，唇边勾起一抹幽冷的笑，慢慢闭了眼。
“怎么了？”燕无痕柔声问。
莫晓言不理，背对着他。
燕无痕叹一口气，只当她依旧在与自己耍脾气，继续道：“你若累了，那便睡吧！一切都有我！”
莫晓言的睫毛一颤，差点落下泪来，明明是天子骄子的他，现在却放下一切脾气来哄她，明明知道一切不过是他对另一个人的好，却依旧是无法不感动。她怨他，更怨自己，最怨的还是她依旧无法不爱他。明明知道这段感情，不过是痴心妄想，世俗难容，可是，她动了心便是动了心，就算知道她与他之间隔的那么远，她还是爱他。
她无法原谅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只得永远不理他。只希望，有天，她对他来说，再无价值，他会放了她。
由始至终，她从来都不信他会爱她。
身边骤然一冷，她微微侧身，偷偷睁开眸子，只看见他背对着她，缓步向外走，脚步轻的听不到，背影拉的很长，覆盖在她的身上。
他缓缓回头，她急忙闭着眼背过身去，心脏骤然一痛，在看就只是他的背影，极其寂缪而孤单。
她痴了一般凝视着他的背影，只觉得眼眶愈来愈热，他昂长的背影晃过屏风，变的越来越淡，如一阵烟般，就这样消失了。
莫晓言终于回过神来，神情恍惚，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只得闭上眼去。
不知是过了多久，她迷糊着要进入梦境，隐约感觉到身侧有人注视，睁开模糊的眸子，只看到屏风后面，有一个娇小的女子，面容娇好，怯怯的看她。
她见她醒了，一下子慌了神，脸红着弱弱着道：“晓言……姐姐，对不起！”
莫晓言扬眉，起身，静静的看她，并不想多问为什么她知道她的名字。
她终于从屏风后面移出身子，头低低的抵在胸前，声如蚊蝇，道：“你别生气，我就想看看你！对不起。”
莫晓言神情带了一丝笑，只觉得这个女子，看着分外熟悉。
她见莫晓言神情缓和了几分，终于也胆大几分，轻声道：“姐姐，我叫惜玉。”
莫晓言点点头，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柔和。
惜玉见她点头轻笑，脸更加红了，小声感叹道：“姐姐你真好看，怪不得王爷喜欢你！”
她望向莫晓言的眸子，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没有怨恨，只有一丝淡淡的羡慕，和几分浅浅的伤心。
莫晓言微微低下头去，唇边的笑，淡了几分。
惜玉见她低头，以为她是害羞，唇边也勾起一抹笑，道：“姐姐不用对我害羞的，姐姐对我不熟悉，可是，我对姐姐算是相识已久了。王爷喝醉酒之后，经常唤的一个名字就是小哑巴！而后有一次王爷在半醉半醒间，告诉我，他与那个小哑巴相处的点滴！有时候想想，姐姐与王爷的感情，真是上天注定呢！这世上，能从芸芸众生中，一眼认定一个人，也只有王爷了！
莫晓言摇头，并不想多说，芸芸众生中，他能认定她，不过是因为她似她。
惜玉以为她不信，急忙道：“姐姐，你不知道王爷找了姐姐，费了多大心思呢！世人只道王爷是薄情薄幸之人，却不知道王爷也曾对一人倾心相许。王爷曾说过，生于帝王之家，最大的悲哀，便是不会用情，不知本心。王爷说他一直都未看透自己的心，待彻底失去之时，才明白心中所爱之人到底是谁。”
莫晓言依旧是轻轻摇头，他爱她吗？真的爱她？可能吗？她是多么想相信他会爱她，她是多么想忘记所有，与他厮守一生。可是，她不信，她不能……
惜玉见她仍然摇头，有些慌了，一把掳起长袖，道：“姐姐，你看这个……
白玉凝脂的肌肤上，一点殷红分外醒目，正是守宫砂，守的便是女子清白之身。
莫晓言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手臂上的守宫砂，唇微微开启，似想说什么。
惜玉放下袖子，带着一抹轻笑，继续道：“姐姐，我嫁入三王府已有三年之久，可是，这些年，王爷根本不曾碰过我。我曾经以为王爷是喜欢我的，如今见了姐姐，才知道我这份喜欢，不过是因为姐姐。姐姐可曾注意道，其实我与姐姐长相，有四分相似。王爷对我似是极其喜爱，可是，有谁知道，夜夜王爷与我不过是斟酒对饮，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同塌而眠。”
她的眼眶有些红，却还是带着笑，看起来坚强又可怜，道：“其实，我是羡慕姐姐的，若说曾经没有些坏心，希望姐姐永远都不回着三王府，也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一切跟王爷比，便算不得什么了。王爷找回姐姐，是真开心，可是，姐姐为什么要对王爷如此冷淡，我相信姐姐其实对王爷还是有情！为什么两个情投意合之人，偏偏要彼此折磨下去？”
为什么？不过是因为爱不得，恨不得，想要放手，却又舍不得，所以才会生出如此多的痛苦，若真了断了，那便真的是陌路了。
莫晓言仔细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她们是真的像，同样的鹅蛋脸，同样娟秀的眉，她与她曾经一般怯弱的表情。可是，她更像另一个女子，一样空灵的眼神，一样俊挺的鼻，一样水润的唇。
她终是无法释怀，燕无痕爱的人，不过是莫晓蓝，她与她一样，不过是卑微而又可笑的替身。
她闭了眼，转过身去，不再瞧惜玉，只觉得累，身心俱疲，更觉得痛，心神俱伤。不过就是孽缘一场，如何偏偏要舍不得？
惜玉见她背过身去，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可怜兮兮的，双眸睁的老大，泪眼朦胧，却偏偏没有掉下泪来。
不知是站了多久，她终于累了，双腿发软，莫晓言依旧是不理，她轻轻叹一口气，低声道：“姐姐，对不起，惜玉不会再来叨扰姐姐。希望姐姐早日能明白王爷的苦心，惜玉在此先祝姐姐与王爷百年好合。”
她向她福身，脸上带着一丝笑，眸中的泪更加分明，转身，那一滴泪，就这样急速的落下来。
秋风更盛，莫晓言睁开眸子，向窗口望去，只看见满天的落叶在风中摇曳，那一抹娇弱的身影，低头急匆匆而过。
天，就这样凉了。
临近十一月中旬，天气愈发阴寒，这一年的冬天，竟比什么时候都来的早。
这一日，好不容易天气大晴，风虽然冷，却并不猛烈，轻轻的吹着，树木的叶子已经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看上去愈发尖锐。
午时，午膳之后，莫晓言推开窗户，一股清冷的风灌进屋子，她的发只是懒散的散在身后，风起，那一丝丝晶莹的发丝刹那飞扬开来。
她忍不住心情愉悦，唇边勾起一抹笑。
素云见状，出声道：“姑娘，这些日子你总闷在屋子里，今日天气正好，不如姑娘出去逛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