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最是情伤
管家暗自提一口气，右掌五指大开，一口气打出去，一瞬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那五根银针竟停在半空中，再也动不得丝毫。
“管家好内力！”若梅开口赞道，那一双清亮的眸子带着淡淡的笑意，右手变换，捏出如兰花般的形状，中指间赫然出现一枚花瓣形状的暗器。
如离弦的箭，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气，猛地冲向管家咽喉处。
管家大喝一声，双手打出，使出十分的内力，那五根银针受不得力，齐齐跌落于地，只有那一枚花瓣暗器，依旧停在半空中。
“想不到三王府中卧虎藏龙，竟还有姑娘这般的高手，老夫居然从未发现！”
“我也没有想到，昔日的逍遥书生，竟甘愿屈居三王府！想必，当今天子给的好处，应该不少吧！”
“哼！老夫昔日的名讳你竟叫的出，老夫真是小瞧你了！”管家花白的鬓角发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语气也带着一丝虚浮。
“逍遥书生的武功似乎荒废了不少，真是可惜！跟着燕纾翎，竟大不如从前！”若梅有些惋惜的叹道，右手再次用力几分，空中那枚花瓣暗器向前几分。
“区区一个黄毛丫头，竟敢对当今天子大不敬，这是灭九族的死罪，你竟然帮燕无痕这个奸臣办事，小心落的满门抄斩的下场！”
管家突然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红的血，那一枚暗器再次向前几分。
“管家，您说错了，我不是燕无痕的人！”她轻轻摇头，“谁当皇帝我无所谓，我只要保护我家主子就好了！”
“你家主子……是谁？”
“这个管家就不必知道了！”
她的右掌猛的使力，那一枚暗器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冲破层层阻力，迅猛地扎进管家的左颈侧大动脉之中。
右手探进衣袖之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拔出瓶塞，呛鼻的气味迎面而至。若梅的神色微微变动了几分，瓶身倾斜，褐色的粉末扬扬洒洒飘在管家身上。
尚还温热的身体立即发出“嘶”“嘶”的声音，很快，化为一滩腐水。
她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心里并没有什么的情绪，眉眼皆是淡淡。
抬步出去，风依旧是带着点点凉意，刺进肌肤。月光依旧是皎洁如初，漫着丝丝柔白的光。夜色依旧是朦胧醉人，静谧而安好。
没有人知道这里刚才发生了一场打斗，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三王府的管家，突然消失了……
若梅突然觉得手有点凉，抬起手朝掌心哈了哈气，抬眸间，夜空中突然出现一双人影，一晃而过。
这三王府，如今还真是多事之秋呢！若梅心里感叹道，若燕无痕发现莫晓蓝被别人带离开了，估计这王府护院全部要遭殃了。那个莫晓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随后她只是摇摇头，心里轻笑自己居然理会她人闲事去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她很快消失在这一片夜色之中。
辰时。
红烛垂泪，坐看天明。
繁复的紫檀木大床上，一个女子抱着腿缩在床角，静静注视着已经熄灭的蜡烛，面色如纸。
手脚皆是冰凉透骨，她只是更加缩紧了身子，无神的看着燃烧殆尽的蜡烛。
房间大门突然被人用力踹开，她身子一震，抬眸撞进他黝黑如子夜的眸中。
依旧是学不会不难过，依旧无法去恨，她的心里漫起层层酸楚，呼吸愈发急促，双眸死死看着他。
燕无痕冷冷地注视着她，右手死死捏住那一张柔软的纸张，蓦地，他猛地欺身靠近床上的女子，一把提起她的衣襟。
“她在哪？！”
身子被人毫不怜惜的提起，她抬眸，便是他怒气冲冲的容颜，闭眸，耳边是他紊乱的呼吸声。
可是，脑子里，挥不去他浅笑的眸，淡不去他甜蜜的唇。
她拼命张开唇吸气，眨了眨眸子，想将眸中的眼泪全部逼回去。
“她在哪？！本王再问你一遍，她在哪？”
“……什么……意思？”她勉强从喉咙挤出几个字，困难的问他。
“什么意思？！”燕无痕冷笑着看她，一把松开她，将手里那张纸用力甩到她脸上。
她快速的跌在床上，心跳的急速，颤抖着将那张纸拿到眼前，只是轻轻扫一眼，她感觉心都彻底凉了。
“她走了，所以，你来怨我！”她抬起眸子，努力想看着眼前的男子，只是双眸依旧是模糊的，眼眶聚满泪，只看的到一个淡淡的轮廓。
脑子一遍一遍滑过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只觉得前尘似梦，前尘似梦，她用力握紧了双手，手掌生疼。
“不是你，她为何会走？不是你，她为何会要我好好照顾你？！”燕无痕怒吼出这句话，唇突然绽出一抹诡异的笑，衬着那双桃花眼，邪魅异常，他低沉着嗓子，轻轻道：“你以为，本王真的爱你？”
“嘭”她似乎听到心底某些东西裂了，碎了……
她哆嗦着将手捂在耳朵上，一个劲的往床角缩，不想听到他更为残忍的话。
“你以为，本王真的在乎你？”
为何还会听到？为何挡不住这嗓音？不要听，不要听……她咬着唇，眼神混乱，更加用力捂住自己的双耳。
双手被人用力扯下，小巧的下巴被人狠力抬起，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眸，唇缓缓贴近她的耳畔，像情人间的厮磨，一字一句道：“本王，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更没有，在乎过你！由始至终，你，都只是她的替身！”
身子再次被他用力扔在床上，她停止了抽搐，宛若死了般，一动不动的伏在床&；上，瞳仁空洞着，不停的流泪。
“不要妄想用眼泪打动本王！”燕无痕嗤笑一声，“你立刻，给本王滚出三王府，本王不想再见到你！不要妄想用你肚里的孩子要挟本王，说真的，是不是本王的孩子还不一定呢！”
他轻轻的笑，眼神冰凉，充满讽刺。
“你不过是一个卑贱乞丐，居然也想成为本王的妃？！本王逢场作戏，你便当真了？真是，不自量力！可笑的很！”
“本王给你机会让你离开，你却执迷不悟，今日的下场，全是你咎由自取，根本怨不得本王！”
她的手掌突然松开了，掌心有一些鲜红的印记，隐约可以看见粉嫩的肉向上翻卷着。她用力站起身子，玉润的脚踏在冰凉的地面，并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一步一步向前，隔的越近，瞳仁越发模糊，到最后只变成一层厚重的雾气，淡化了全部的视线。
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他！若那些甜言蜜语都是虚的，还有什么会是真的？一切一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
呵，不过是区区卑贱乞丐，竟然会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是呵，她为何会忘记了，初见时，他是名动京师的三王爷，而她不过是一个乞丐而已。
为什么曾经会动心？是在他说他永远不会伤害的时候？还是在他对她浅浅微笑的时候？又或者，是在他轻柔的吻在她唇间的时候？
太多的事情，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迷了心，失了心。可是现在，他告诉她，那些都是假的！都是虚的！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她突然笑出来，轻声的笑，眼泪愈流愈快，几乎看不清眼前的男子的模样！
是的，她一直都没有看清楚过他，她一直都没看清楚过自己。若看清了，就绝不会不自量力的爱上。
“你发什么疯？！”燕无痕双眉轻颦，口吻是明显的厌恶。
她停住笑，唇苍白的如她的脸一样，血色全无。娇小的身体，似乎随风欲倒，可是她依旧是努力站的笔直。
燕无痕突然觉得这个女子似乎变了，她的眼神薄凉似冰，根本不像那个胆小娇弱的小哑巴！
“燕无痕，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了！在也不会出现这么一个人了！”
“那又如何？”燕无痕微微挑眉，心底漾过一丝清浅的涟漪，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烦躁和些许不安。
那又如何？呵呵，她连笑都没有力气了，是啊，那又如何，爱与不爱，他在乎的从来不是她！
她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慢慢向门口走去。
她走的很慢，每一步似乎耗尽她全部的力气，迈向门槛的时候，她甚至全身剧烈的颤抖，差点摔倒。
可是她没有出声，只是紧紧抓住墙壁，指甲断裂的声音在这个房间异常尖锐，燕无痕骤然觉得心脏一紧，眸光停留在她的指尖，隐约可以看到一丝鲜红的印记，他不由得冲口而出唤道：“小哑……”
猛然醒悟过来，最后的声音消失在他的唇间。心底那一丝涟漪，很快被抚平，似乎不曾出现过。
她的身子猛的一颤，在回头，只是带着一丝苦涩的笑，轻声道：“我不叫小哑巴。我的名字是莫晓言！”
莫晓言？燕无痕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突然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恐慌，她，记起来了？
“你记起来了？！”
她并不出声，转身继续迈开步子。
“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燕无痕复杂着盯着她孱弱的背影，大脑一瞬间思绪万千，猛地他拔高声音，厉声道：“莫晓言，莫晓言……你和晓蓝什么关系？！晓蓝是不是被你逼走的？！”
她只是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眸睁的很大，茫然的看着前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半晌之后，冷淡道：“什么关系重要吗？是不是被我逼走，又有何不同？”
“好好好！”燕无痕连道三声好，神情恢复冷漠，扬声道：“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她仰天大笑，像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般，笑的不可抑制。
“燕无痕，你以为我愿意出现在你面前？”她猛然转过身子，眸中是深切的恨意，让他躲藏不得，声音尖锐着有些扭曲，“燕无痕，在见面，就是我取你性命之时。我莫家三百多条人命，全是死在你手上！”
那一天，她隔着门缝，远远看着那个风华绝代的红衣男子，在弹指间，将莫府变成人间地狱！鬼魅的嗓音，愉悦的语气，在她脑海里留下深深的印记。所以，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她会是那种惊惧迷茫的表情！恢复记忆，第一件要面对的事情，便是爱上让全家满门抄斩的仇人。她逃避，躲藏，只愿自己不曾记起。
假装没有记起，是因为还爱，是因为不想离开，可是他，打破她所有的幻想，让她不得不醒过来，面对这样一个血淋淋的世界。
“你是莫轩的女儿？！”燕无痕震惊道，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看着她，她只是转过身，依旧向前走去，燕无痕低眸，眸光扫到她通红莹澈的小脚上，不由脱口而出，“你没有穿鞋子……”
她停顿下来，没有回过身，“我不会在拿你三王府一样东西！这一身衣服，我会还你。甚至是这个肚子的孩子，我也不会要！”
“你？”燕无痕猛地握紧双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莫晓言，你日后可不要后悔！”
“后悔？！”她冷笑着反问，眼眸模糊着看向前方，“我这辈子，唯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没有爹的孩子，难道该生下来？这个孩子是你不要……”
“滚！你现在就给我滚！”燕无痕的心脏颤了一下，下一秒立即怒吼着打断她的话。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眼泪大把大把的掉下来，很想嘲笑自己，到此刻，居然还会为他掉眼泪！可是现在，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只能拖着身体，艰难的向大门移去。
燕无痕抬眸冷冷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一步一步远去，看着她慢慢淡出自己的视线，眸子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唇边略略牵起一抹苍白的笑来。
突然想起初见时，她安静着躲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隔绝了尘世，寂寞的存在着。夜凉如水，美好如斯，她剔透干净的瞳仁里，是像小鹿般惊恐的眼神。
第一眼的心疼不是假的，若只是容貌相似，他不会没有任何犹豫的想带她回府。
转角，一阵冷风而过，燕无痕微微眯了眸子，在看，便再也没有她的身影。偌大的房间，只听的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快速跳跃的心跳声。
潮湿冰冷的地面，初春的风，阴寒而犀利。逶迤及地的白色裙裾，边沿上沾满污渍，发丝散乱，容颜憔悴，脏兮兮像个破布玩偶。
脚已经失去知觉，唯有心，一遍一遍痛着，冷着，爱着，恨着。
她蹒跚着脚步，费力穿过狭长幽静的小巷，阴暗的天空慢慢变的明亮，被云彩遮住的日光正费力着一点一点穿射出万丈光芒。
巷口，阳光普照，人声鼎沸，隐约可以看到一群乞丐坐在街道旁，打瞌睡。
她转过身子，远远看着那座富丽堂皇的王府，一动不动。
最后，她慢慢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再次转过身子，她看到一个男子站在巷头，怜惜着看向她。阳光洒满他的肩头，飞扬的青丝渡上金色的光芒，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温润的光。
她慢慢蹲下身子，终于扯开喉咙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咽着：“师兄，他不要我了……”
“师兄，他不要我了……”
“我该怎么办？他不要我了……师兄，他不要我了……”
萧清风身体一颤，呼吸异常急促，胸腔翻滚着剧烈的怒气。燕无痕，竟伤她这么深！他走过去，没有犹豫的抱起她，她挣扎着，轻泣道：“师兄……很脏……衣服很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