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石，快坐下来！你没事吧？”
总监的话打破了当下凝固的空气。方石定了定心神，回了声：有事！
这孩子不会真的有点不正常吧？总监心中暗自想着。方石看着总监复杂的表情，也懒得去解释了。
按照刚才和自己脑海中那个声音的协定，方石心想现在的自己应该勉强可以左右自己的语言了吧，带着一份忐忑的心情，方石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Who are you?（你谁啊？）”丽娜扬头霸气地问道。
方石知道这并不是真的在问他是谁，而是一种挑衅。
“想必我已经不用自我介绍了吧？”方石尬笑着回答道。
“你不是脑袋被砸了吗？You ok?（伤还没好吧？）”
“医生检查了，说完全没问题。”
这时，方石能听到旁边的人忍不住发出轻笑，吃瓜群众的心态暴露无遗。现实就是这么残忍，就连坐在一旁的总监也完全没有救场的意思。
丽娜清了清自己的喉咙，显然是在收敛自己的情绪，瞬间换上了另一种姿态。
“OK， fine.（嗯，行。）”丽娜用轻柔而有温度地语气说，“听你刚才的意思是我们的方案不够好？Right？(对吧？)”
我们？方石明白了丽娜的用意，她这是想要把所有在坐的人都拉到方石的对立面，毕竟方案是大家一起完成的，你说这个方案不好，岂不是否定了在坐的每一个人的付出？
丽娜果真是老江湖，玩得好一手笑里藏刀。
“我是说你的创意不好，不是说方案不够好。比如，方案里的那几张效果图就做得很赞啊！”
丽娜瞬间傻眼了，心想这小子真的没毛病吗？办公室开撕也要讲文明的好吧，有你一上来就这样直接开撕的吗？还讲不讲撕的规则、撕的礼仪了？
此时的方石也好不到哪儿去，这话一说出口，方石便用自己的右手一掌拍到前额上。心想完了，这完全是准备要撕得惨烈的节奏啊，自己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语言啊。
不能撒谎简直太可怕！！！
“喂，你能不能别再干扰我啊？这样下去，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实习机会就泡汤了啊！”方石用心语呼叫道。
“我没干扰你，你只是说出了你自己的心声。只不过，没想到你这么怂啊！这才刚开始啊！”脑袋中的那个声音蛮不在乎地回道，“不行！不行！从现在开始你被我接管了。”
什么？方石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他可以肯定，接下来一定没好事。
这时，看到方石正在痛苦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丽娜好不容易收敛的情绪差点儿要爆发了。丽娜把方石的行为当成了某种形式的鄙视。
就在最后的一刹那，丽娜克制住了，她要用她的知性得体征服对方，何况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不能失态！
“Oh， my God!（天哪！）我的创意就那么烂？以至于让你头痛吗？如果觉得哪里不好可以说出来，我可以倾听的呀！”丽娜依然用礼貌地语气说。
她试图让大家看到她的大度和方石的无礼，这自然是一妙招，一旦大家都觉得方石作为实习生却对前辈这么无礼的话，后面不论方石说什么，大家也会产生抵触情绪了。
只是方石接下来的话却是丽娜完全没想到的。
“请问你是哪里人？”方石笑眯眯地问。
@#％*^％！，丽娜一脸懵逼状，这小子突然扯自己是哪里人干嘛？我们在聊正事好不好？
“丽娜前辈哪里人呢？”方石又追问了一句。
“咸城。”
“咸城？嗯，那就是中国人了。”方石说，接着他将目光环顾了一圈，“今天一起开会的应该都是中国人吧？”
大家也不知道方石究竟想讲什么，于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那丽娜前辈你每句话都不忘夹个英文干嘛！要讲中文就讲中文，讲英文就讲英文。你这样混搭不累吗？”
丽娜的脸瞬间就黑了，心想这小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在坐的其他人继续发扬着吃瓜群众的优良传统，冷不丁地补上一句说：“丽娜姐的英文是公司最出色的。”
方石平静地发出一声“哦”。
这时丽娜内心的小世界撑不下去了，一掌拍到桌子上大声音叫道：“总监，我觉得对于今天这么重要的创意讨论会，我们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毫无经验的实习生身上。”
“他在这里正事不谈，扯来扯去简直在浪费大家时间，哪里找来这么烂的实习生？”丽娜旁边的那个女同事帮她补充道。
“好！现在来聊点儿正事吧。”方石轻松地说道，然后转向总监问，“我可以说一说我的看法吗？”
“当然，只要想法有建设性，丽娜前辈还是很愿意听晚辈的意见的。”
这位总监也怕是吃瓜上隐了吧，他这么一说，丽娜也不再好拒绝了。
这时，方石感觉自己的大脑开始飞快的运转，仿佛有人把自己的大脑提速了一般。
“我觉得整个创意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方石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问题就在于它没问题。我们客户的产品是改善睡眠没错，但这个广告创意表现出每个人在睡一觉起来后，发现自己在大海边醒来，在空气清新的森林中醒来，在芳香四溢的薰衣草中醒来……这好像是在说睡眠不错。但太意象化了而显得并不可信，你会相信你在大海边醒来吗？”
“这种比喻是广告创意中常用的方法，有什么问题？”刚才帮衬丽娜的那位女同事反驳说。
“没错啊！正是因为这是常用方法，所以这个创意并无突破性。”方石解释说，“我们也许可以把这个广告拍得很美，很令人向往，但它不真实不可信！而且它注定会成为所有漂亮广告当中的平凡的一员而已。”
许多同事轻轻点了点头，这说明大家对方石的话还是认同的。只是认同没有用啊，得有办法啊，如果光说有用，还需要干活的人吗？
丽娜果然是资深前辈，瞬间便抓住了一个反击的机会，但她依然要注意她仪态的完美度，于是带头开始表态。
“我觉得作为实习生，能对一个创意有如此见地实属不错了！总监，你觉得呢？”
“嗯，我觉得方石说的也有道理。”
“方石之前的微博事件营销就做得别出心裁，不如这个case(案子)……这个案子就由他来创作试试看吧，说不定可以给我们带来些惊喜呢。”
方石听到丽娜把突然蹦出的一个英文字及时的吞了回去，心想丽娜也是憋得够辛苦的，自己刚才实在是为难了前辈。
可不知为何自己内心却为此感到十分的愉悦，方石预感到自己将在变态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总监转头问：“方石，有信心吗？”
“没有信心，但可以一试！请问我有多少时间？”眼下方石的处境不可能拒绝，只好应允下来。
“这个案子是由丽娜负责的，时间方面需要听她的规划。”
只见丽娜莞尔一笑，说：“去客户提案是本周五，今天是周一，所以我们还有四天。”
听到还有四天，方石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四天时间还是有机会想出好创意的。
“不过……”丽娜依然是和颜悦色，“周五一早我们便要去客户公司提案，所以周四晚上我们就需要把方案准备好。而创意需要做出效果图给客户，以便客户容易理解。做效果图的时间按杰森的效率大概需要两天，所以我们周二就需要把创意确定下来。”
“那么就是明天下班前要确定好创意喽？”方石问。
“不是！做效果图前，需要方案的结构，才知道需要做多少效果图。要整理出方案结构，就得先确定创意。所以除去写方案结构的时间，还有创意讨论和修改的时间……”
方石已经听出丽娜的意思了，已经不用等她说完，方石便直接问道：“所以，我今天晚上就得想出创意供明天一早开会讨论？”
“没错！还是蛮聪明的！”丽娜微笑着说，“由于今天的会议因你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都快下班了。你得抓紧时间了喔！我们明天一早听你的创意。”
“对了！其他人就先暂停手上的工作吧，等方石有了更棒的创意，我们再继续！”丽娜补充道。
这也是丽娜的老道之处，如果方石明天拿不出更好的创意，那么所有人停下手上的工作所浪费的时间，罪责就都落到了方石一个人身上。
这时，总监不无关切地问道：“你可以吗？如果明天没有更好的创意，这个案子就用丽娜之前的创意继续往下做吧，散会！”
方石只好顶着一颗沉重的脑袋，点了点头。
天哪！这就是失去撒谎能力的代价吗！
同事们纷纷起身离去，丽娜路过方石身边停下来悄声说道：“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熬格位公司可不养闲人哦，Good luck!(祝你好运！)”
说完，丽娜扭动着婀娜的身姿，伴着高跟鞋高傲的咯噔声缓缓离去。
此刻，方石心中只想问一句：说话夹英文能避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