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被送到城北正门时,童烨已经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
擀了些饺子皮,正搅拌着饺子馅。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林亦蹦进童烨家的门槛儿,便朝着冒着白烟儿的厨房走了去。
“来了啊?”童烨一边忙着,一边抬头看了看穿了件小褂儿的林亦。
“准时不。”
“准时准时,饺子刚刚下锅。”
林亦凑了前去,一口破锅里飘着几十个白胖白胖的饺子。
“诶?叔叔呢?”林亦转了一圈儿都没找到童烨的父亲。
“哦,他今儿没喝酒,上地里干活了。”
这不,说什么来什么。
一个很精神的男人跨进门儿,汗珠子还挂在脸上。胡茬儿显然是才理过。是童烨的父亲。
“烨儿,你那朋友到了吗?”他一边放下铁锄头,一边提水洗脸。
“叔叔好!我叫林亦。”
“哎呀,好好好。”说着便拿那大手揉了揉林亦的脑袋。
吃罢了饺子,童烨换上了一身素衣,他父亲收起了碗筷准备洗碗。
“童烨!等会记得去看你妈。”
“我知道!”
“去旧楼听我吹曲儿吗。”
“好啊好啊!”
“爸,我走了!”
路过院后时,林亦看见一堆酒瓶,隐约还有些药瓶。
童烨所说的旧楼在城的最北边,临着一谷深崖,以前是祭祀的庙。童烨只要想母亲,便去旧楼吹笛。
街头乞讨的瞎子说,旧楼里可以和阴魂相见……
童烨和林亦聊着,便到了。
楼没有锁,没有人除草,灰落满了祠堂的神像,顶楼的那长椅却不见灰。
童烨拉林亦坐下,从布袋里掏出些祭品,又拿了包火柴。
今天是童烨母亲的祭日。少年跪在地上,看着祭品烧着烧着……火花星星点点的飘起。思念的纸张也被燃尽。
“妈,我又来看你啦,今儿坐在椅子上的不是儿子,是儿子新朋友。我今儿就给您吹一曲,余下便是给林亦吹。”
童烨取了腰间的笛子,起了架势。秋叶样的笛音从旧楼顶踏上了天。
童烨闭着眼,仿佛真的能看见母亲在笑。
林亦听出那是《城里的月光》,家里的收音机也放过,他甚至学会用钢琴弹奏这首曲子。
笛音忽高忽低,童烨的眼眶流出了泪水。他走上了楼边台,风吹得他素衣飘飞。吹散了少年的梦想……
总觉得夕阳无限好,林亦回到了城南家中。笛子的声音还在耳边若隐若现。
笛音扰乱了林亦,他整日坐在钢琴前,一边一边弹奏着《城里的月光》。男管家叫不动他吃饭,保姆劝不了他睡觉。
林亦整日的弹着。
城北不知何事,总飘着白花,还常有警察。或是为了些小事,日子还在继续着。
后来,林亦和童烨常在一起,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弹琴,一起吹笛,一起包饺子。
林亦的老师在笔记本上发现了两种字体,林亦因此被骂,却笑的很开心。老师像是生气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来过。
他们还去街角的冰店吃冰,只是李婆婆的脸色日渐不好了。
阳光下,他们的影子合在一起。
林亦也很少穿西服了,出门总是穿着素衣。有时竟拎着木棍儿上街。那双皮鞋被他自己擦得锃亮。林亦的父母突然回国,林亦被关在医院里。
那晚旧楼上:
童烨突然停了下来。对着城北的方向大喊:
“爸!我走了!”
等到林亦缓过神儿时,童烨已经跨进了深渊……
八岁以前,童烨是个健康的孩子,比别人学走路快些,学说话快些,比同龄的孩子聪明些。
八岁之后,童烨是个疯子,母亲的突然去世改变了他。他开始有一些怪异的行为:吃生鸟肉,用棒子砸自己,甚至提着刀上街砍人。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一直在通过药物治疗。
吹笛吹到了情深处,刺痛处,便是万劫不复。
纵身一跃,是解脱,也是新的折磨。
受到惊吓了的林亦跌跌撞撞跑回城北,告诉童烨的父亲,童烨坠崖。
他父亲面前是一个全身多处蹭破,脸色惨白的孩子。
林亦说罢那句“在旧楼。”便倒了下去。
再醒时,城北飘满了童烨的灵堂纸……
林亦把自己关起来,一直一直的弹奏着……
童烨改变了林亦。
童烨躲进了林亦的身体。
童烨是林亦孤独的灵魂里,唯一的光。
甚至于心理医生要“杀死”林亦身体里的童烨时,林亦都痛哭流涕,满是挣扎。
后来,城北座孤坟,城南人已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