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埏努力地站起身来,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站在原地不敢动,也顾不得拍掉身上的尘土,呆呆地看着远去的马车和纪凝烟。
那马车夫见纪凝烟竟跳下了马车,冷笑一声,立即停下了马,看着她们一个弱女子,一个摔伤了的孩童,量她们也不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便嘲讽地笑笑,不急不慢地追了下来。
纪凝烟忍着手臂的疼痛,向瞻埏奔跑着,边跑边喊:“瞻埏,还愣着干什么,快逃啊,快逃!”
瞻埏从车上掉下去时伤了一条腿,他拖着一条腿慢慢地向着纪凝烟走了几步,疼得吸了几口冷气,便只好停下脚步,看着一脸焦急跑来的纪凝烟喊道:“姐姐,我,我跑不动了。”
纪凝烟此时加速冲到了瞻埏的身边,拉起他的胳膊就要跑,可是瞻埏却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动,纪凝烟怎么也拉不动他,眼看车夫就要追过来了,瞻埏看着纪凝烟眼泪汪汪地说:“姐姐,为什么要逃?他不是我们的下人么?”
“现在不是了。他要杀了我们,快逃!”纪凝烟来不及多说什么,蹲下身子,想要背着瞻埏逃走。可是瞻埏却怎么都不肯,他眼泪就要流出来,却硬生生闭上眼睛憋了回去,他摇摇头,毅然对纪凝烟说:“姐姐,你快走吧,我就不走了。”
“说什么傻话呢?”纪凝烟嗔道,“好了,别废话了,快点上来我们才能逃命,不然一个都逃不了,懂么?”
“姐姐,你快走吧,我的腿好疼,”瞻埏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倔强地抬头看着纪凝烟,眼里隐隐闪着泪光,有些不舍,有些畏惧,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快走,姐姐,我来帮你拖住他给你争取时间。”
“既然你喊我一声‘姐姐’,那姐姐就不能扔下你不管,”纪凝烟索性也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周围,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当作武器,走到瞻埏面前护着他,又俯下身子捡了几块石头,在手里掂量着石头的重量,目测着冷笑着靠近的车夫与自己的距离。想了想,又偷偷将石头塞到了瞻埏手中,叮嘱道:“等会他靠近了,你估摸着可以打到他的时候,就狠狠地把石头扔过去,尽量去砸他的眼睛,知道了么?”
瞻埏顺从地点点头,将石头紧紧握在手心里,攥紧了拳头。
车夫面带冷笑,一步,一步,缓慢地逼近着他们。终于,站在了他们面前。
纪凝烟紧张得身子都有些发颤,却回头对瞻埏绽出一个微笑,好让他安心。
瞻埏身子微微颤抖着,他还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仆人突然就对自己发动了攻击,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即使他生在帝王之家,从小便知道人心不可测,可是却始终被保护得很好,也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还不能一下就完全接受那些看上去和蔼可亲的人突然之间就好想换了一个人,变得如此陌生如此绝情。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这个被背叛的事实。他想念二哥了,以往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二哥总会出现在他面前微微一笑,然后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他怯怯地问纪凝烟:“姐姐,我二哥呢?他去哪里了?”
纪凝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怎么忍心告诉瞻埏,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你二哥派来伤害你的呢?可是她又在犹豫,若是她不说的话,瞻埏是不是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呢?她真的不想看到瞻埏受到一点点伤害,在这个世界里,她早已将瞻埏视作了自己的亲弟弟,怎么忍心看他受伤甚至死去呢?
她还在犹豫,瞻垍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看过他的眼睛,那么清澈的眼眸,怎么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此毒手呢?难道这人不是瞻垍派来的么?
想到这里,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声音坚定地告诉瞻埏:“埏儿不怕,瞻垍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瞻埏顺从地点点头,可是下一秒,那个车夫开口说的话就打破了他们的所有希望。
车夫听完他们对话,拍手鼓掌道:“好一番感人肺腑的话,好一份令人动容的手足之情啊。只可惜,忘了告诉你,我的主子是特地赐了我这根鞭子,让我来取你们性命的。”语毕嘴角微微一勾,“忘了说了,我的主子,正是卫王您的好哥哥梁王。这原本是机密不允许外泄的,可是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对吧?”
纪凝烟听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还是对瞻垍抱着一丝侥幸的,在心里早已找了千百种理由替瞻垍辩护,比如他并不知情,他是被陷害的等等,可是车夫的这一番话,一下子便如五雷轰顶般让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双目瞬间失神,她多么想要相信自己判断,多么想要相信瞻垍是无辜的是被人陷害的,可是关于瞻垍所有被寄予的希望与温暖的记忆,都在这一刻,失去了颜色。
恍然失神间,她被鞭子抽到,力道大的让她条件反射般丢下了树枝,毫无反手之力,只能笨拙地倒在地上任由鞭子凌虐,飞扬的尘土萦绕在脸颊周围,将她呛出了眼泪。
现在,她终于不得不相信,果然是瞻垍派来的人了。那挥过她鼻尖的鞭子上,有她熟悉的,只属于瞻垍的淡淡的芍药花香。她咬着牙告诉自己无所谓,可是眼泪还是溃堤而出,扑簌扑簌地透过层层尘埃,落在地面上。
瞻埏见她受伤,心里一急,想要过来扶起她,一迈步子却牵动了伤口,哀嚎一声,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车夫冷冷一笑:“既然王爷这么着急,那第一个就先解决你吧。”他蹲下身子看着浑身颤抖的瞻埏,抬手一记手刀,砍向了瞻埏的脖颈。瞻埏怒吼一声,可是随即就闭上了眼睛,晕死了过去。
纪凝烟听到瞻埏的怒吼才回过了神,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瞻埏,愤怒地质问道:“为什么?他只不过是一个才九岁的孩子,为什么瞻垍要这样对他?他不是瞻埏的亲哥哥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纪姑娘,这话,您还是留着去问阎王爷吧。”车夫好像终于耗尽了所有的耐心,不再多说,抬手又是一记手刀,纪凝烟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